听完她的叙述,我已经错过三趟车了。看得出,她讲这些时候表情很惊恐,可能折磨她有段日子了。我反问她,你肯定那小伙子说的红衣女人就是她?大姐连连点头:对,没错,就是她,基本在这干的人都认识她,总是晚上出现,买票时也不说话,在站台这晃荡,飘来飘去的,扭头就不见了。
我无法判断她的描述是否属实,不过我对她们所说的找个红衣女子充满好奇,她是否有什么企图,还是在寻找机会,干出什么重大事情来。我问大概她什么时候出现,大姐拿不准,一般是最后几班车出现,相邻这几站都有可能,不固定。我说好,反正我也办完事了,先上去吃口饭,完事我回来等她出现。
过了半小时,我回到地铁站台,那个检票员和售票员像遇到了道士一样,特意给我搬来个软椅子,让我坐下,我则拿份报纸看起来,耐心的等待着神秘的红衣女子出现。遗憾的是,直到最末一般车驶过,也没发现什么红衣女子,看来这个谜底暂时不能打破。
转天下班,我应约再一次去那站台等候,几位工作人员又热情地给我搬来最舒服的椅子,倒上热茶,我心中不免好笑,看来捉鬼降妖不见得非老道能作啊。时间慢慢流逝,一趟又一趟的列车驶过,百无聊赖中,我倚靠着墙打个盹,迷糊中听到一阵零乱的脚步由远及近,我立刻醒来,看到检票大姐慌张的跑过来,冲我低声地说:她来了!她来了!我马上站起来。只见一个穿红色长裙的女子,大概三十岁左右,脸色煞白,没有血色,面无表情的一步一步走到站台前,对旁人熟视无睹,转身慢慢走到站台尽头,红色裙子随风摆动,甚是诡异,似乎与这个世界形同陌路,在另一个空间游荡一样。令人稍感镇定地是,裙子摆动瞬间,我发现她还是有脚的。
在地铁隧道内穿行的风吹得人透心凉,我鼓足勇气,慢慢跟了过去,仔细打量她。这个红衣女子直挺挺的靠在墙边,一动不动。忽然发现一个细节,她的手腕似乎有未愈合的伤口,观察一番,我回来问检票大姐:那天你捡到的血手绢,还记得样子么,是不是有碎梅花图案,上面的血迹是不是一个交叉的十字形状?大姐吃惊的说:没错,是梅花图案,血痕是个十叉状,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是猜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个恋旧的人。
具有恋旧情节的人,很难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和方式,总是去同样的几家饭馆,点同样的菜,穿同样款式的衣服,挑一样颜色的系带皮鞋,用同一款的洗发水,剪同一样式的发型。不经意播放的总是那几首老歌,带了多年的手表也舍不得抛弃,修修接着带,用惯了某种笔,则不断的买同一款笔。甚至是小时候的玩具手枪、洋娃娃、连环画,都能保存到给自己的孩子继续玩。而这个红衣女子,左手腕上系着同样款式的梅花图案手绢,以及未遮住的十字型伤口,传递着某种信息。
我在旁边静静的观察着她,看她的是否有危害性举动,时间凝滞了,站台前三两个等车的人并不知道目前所发生的一切,一对恋人在低声细语。这时,黑暗的隧道慢慢有了微弱光亮,一道光束从黑暗尽头射出,接着听到远处车轮声响。最后一趟车就要进站了。突然,红衣女子有个惊人的举动,她一把拽下了项链,悄悄扔在地上,然后向站台方向走去,我大喊一声:别动!快速追了过去。红衣女子略迟疑回下头,脸部肌肉颤抖着,我已跑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手,此时列车已经从隧道口冲出,带着轰鸣而来。红衣女子极力反抗,挣脱了我的手,沿着站台向列车迎面冲去。我大叫着:快拦住她!站台那头的一对恋人迷惑的看着在站台上奔跑的这两个人。那小伙子立刻醒悟了,红衣女子已经赶到车头处了,正在准备纵身一跃的瞬间,小伙子来不及助跑,原地飞扑过去,半空中一把抱住那女子,顺势扑倒在站台上,列车呼啸着擦身而过。
这时站台乱套了,售票的去上面喊人下来帮忙,一会聚集了几十个人,我把这个红衣女子带了上去,忙乱中也没顾上那个小伙子,那对恋人悄悄地消失在人群中,再找寻已是没有踪影。看热闹的人围了上来,立刻审讯,问她为什么在地铁内两次选择自杀,女子眼神有些呆滞,语无伦次的反复说着:不等了,不等了。
这个红衣女鬼的谣言已经告破,看来不过是个精神不大正常的女子。该女子的家人闻讯赶来了,她的老父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这样的曲折故事。
这个女子在双鹿大厦附近居住,上班、出门总是乘坐地铁,后来在地铁上总能遇到一个男子,该男子住在南丰桥那边,出行也是搭乘地铁。开始两人只是脸熟,但从未说过话,也是巧合,一次两人都在一个屋檐下面避雨,这时碰在一起也算缘分,于是攀谈起来。不久两人就相恋了。此后经过几年的交往,选好了日子决定结婚。造物弄人的是,就在婚礼的前一个月,小伙子到外地出差遇到了车祸,身受重伤,小伙子弥留之际对赶去的家人说,未婚妻有先天性心脏病,怕她一时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就先隐瞒一段时间,说他派出国工作几年,希望时间能冲淡了一切,几天后他死在了异乡。
双方老人一合计,就谁都没说破,告诉她小伙子紧急公派出国了,走得匆忙,没留下话。连同单位和朋友也都打好招呼一起圆这个无奈的谎言。所有人都期望时间能改变这一切,希望她能慢慢适应过来。就这样,这个谎言竟然维持了一年多,她很不安地追问所有人,出国为什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大家都婉转的说男人在外面可能就变心了,渗透这个意思给她,让她慢慢死心。她则在煎熬与不解中度过很久很久。她很生气,即使他变了,也该大大方方的找个机会回来告诉她一声,她也不会纠缠着他。此后家人又多次给她相亲,她始终未能动心,也许还在冥冥中等待着另一个世界的他归来,给她披上嫁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