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脑子被搅和得有些乱,这顿早饭顾春吃得恍兮惚兮。
到搁下碗时,她终于有了一丝丝头绪,原想找叶盛淮一起躲出去聊聊,好让他帮着捋捋,可叶逊却唤了叶盛淮去书房谈事,于是只得作罢。
独自出了叶家大宅后,顾春一手捏着那张请帖的边缘背在身后,懵懵的缓步走在石头大街上。
一只相熟的大黄狗吐着舌摇着尾巴蹿过来,热情地跟着顾春的脚步蹭来蹭去。
顾春随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喃喃笑道:“自个儿找地方凉快去吧,今日我可没带吃的。”
大黄狗似是能听懂,竟立刻就收起了舌头,尾巴也不摇了,毛茸茸的脑袋低垂,连那眼角竟也像是耷拉下去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失落。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却没能像往日一样博得同情和怜爱,顾春顺手在它头上拍了拍,便又举步缓行。
此时天光已大亮,渐趋灼烈的夏日晨光斜斜攀上树顶,木叶与草丛间浸润一宿的夜露在这热意中渐渐升腾、消弭,带起草木与阳光混在一处的微温清香。
顾春将手中那张请帖举到脸颊边扇着风,反反复复地抿着唇。
这帖子究竟送不送出去,她一时竟没了定准。
她的身世尴尬,若是谈婚论嫁,很显然是对方身份越不显眼越好,否则对双方都有可能是麻烦。这道理她很早就明白的。
可这世间有许多事真是由不得谁去盘算,谁知她最后真就遇上一个最不合适的人,然后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动。
顾春有些气恼地将脚步踱得重重的,唇角却总不受控地要往上翘。
哎,真是烦人。
就在顾春还在纠结该不该送出那张帖子的时候,李崇琰却执晚辈礼向叶家大宅递了拜帖,以极谦恭的姿态求见叶逊。
叶家大宅的书房内,墙角的琉璃盏中有一支沉水香静静燃着,轻烟袅袅聘婷而上,满室清幽之气。
李崇琰恭敬地向叶逊行了晚辈礼,叶逊淡淡一笑,指节轻叩桌面,抬眉示意他坐下。
往日有满脸络腮胡的遮拦,尚且掩不住叶逊那眼角眉梢的艳色,今日忽然将那络腮胡一去,便立时光彩照人,全不似平日那副淡泊清隽了。
“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叶逊抬手示意他用茶。
李崇琰颔首致谢,按做客的礼数端了面前的青瓷茶盏,虚虚饮了小口,再将那茶盏放回原处,这才轻道:“有些事,需请叶叔指点。”
“屯军之事?”叶逊见他点头,心中隐隐有些不满,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道,“看来,殿下终于明白,陛下那道口谕究竟是想让你做什么了。”
自那夜在白石楼得顾春提示后,李崇琰这两日都在白石楼中翻找陈年故纸,终于被他瞧出了一些端倪。
原来,他的曾祖父、他的父皇,都动过收团山兵权的心思,最后皆是铩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