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芍半推半就地和马占山成婚,一大部分原因是马占山的那种生活在吸引着她,接下来才是马占山这个人。直到奉天,她才梦醒了。
此时的马占山在春芍的眼里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很粗俗的男人。在马占山的身边,她一点也没有找到团长夫人的感觉,仿佛她又掉进了胡子头的窝里,说把她扑倒就把她扑倒了,全没有了那种情意绵绵的爱抚。刚开始,她觉得这样的爱还很新鲜,渐渐地,她就开始讨厌这种粗俗了。马占山从不关心她,他关心的只是他和她在炕上的那种感受。这时候,她不能不想起宋先生。
直到和少东家谢伯民重逢,她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有一次,谢少东家心情很好,领她去看了一场电影,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电影,以前在北镇时,她只是听说过。这一看不要紧,却让她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那些真人似的影子能说会动,就跟真事似的,看得她惊心动魄。
电影结束,她和谢伯民从影院里走出来,天已经黑了。她望着眼前燃亮的一两盏路灯说:电影真好。谢伯民不说什么,见多识广地笑一笑。那天谢伯民没有叫车,而是傍着她走过中街,一直走到她居住的那个胡同里。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就那么一路走过来,偶尔,他们的身体碰在一起,但又很快分开了。她的心情却不平静极了,在黑暗中,她肩并着一个男人,一步步向前走去,从谢伯民身体里散发出的幽幽男人气,不时地扑进她的鼻孔,她的身体里就多了种奇妙的感受。
以前她怪那条路太长,今晚儿不知为什么,她又嫌那条路太短,仿佛在不经意间就走到了终点。
在门口她立住了,他也立住了。
他站在那说:你到家了,那我就回去了。
她立在那幽幽飘飘地望着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冲她笑一笑,转身的时候又说:啥时有空再来玩。
说完就走了,一身白色的西服很快融进了黑暗中。
她冲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推门而进的时候,看到自己居住的房间里亮着灯,她的心一紧,果然是马占山回来了。
马占山坐在灯下正在喝酒,面前摆着烧鸡。马占山看见了走进来的春芍,便满嘴酒气地吼:你上哪儿去骚了!
她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马占山。
马占山就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只一推便把她推倒在了炕上。
她惊惧地望着马占山,喃喃道:我碰上一个北镇的老乡,陪他说话去了。
马占山就淫秽地笑了笑:是卖&tis;去了吧?
她不再说什么了,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刚才在外面的一切美好感觉,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了。
马占山又吼:你这个婊子,老子都回来一下午了,到处找不到你,老子明天又要去打仗了。说完便扑过来……
春芍的心受到了空前绝后的打击,她的眼泪一直在流。
马占山看到了她的眼泪就很愤怒,一边在她身上折腾,一边腾出手扇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你哭啥,你咋不叫床哇,你倒叫哇。
春芍在忍受着,她只感到彻底的绝望。她的泪水不可遏制地汹涌流出。
马占山就真的很气愤了,他一次又一次抽打着她的脸,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婊子,几天见不到男人你就受不了了,你倒是叫哇,你咋就不叫呢……
春芍一夜也没有合眼,她眼睁睁地盯着黑暗,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她脑子里空空一片。遥远的,她似乎又听到了宋先生的喊:戏子呀,真是个戏子呀。马占山的声音也惊天动地地响起:你这个婊子,婊子……
马占山一大早就离开了。离开前,他站在地下恶声恶气地说:这次老子就饶了你,下次你要是不在家老老实实地守着,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说完就走了。
春芍昏昏沉沉哀痛欲绝地在炕上躺了一天,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想不清将来怎样,也想不清眼下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谢伯民,眼下只有他才能救她了。
她说不清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她穿上了衣服,走出院门。当她出现在谢伯民面前时,她的样子吓了谢少东家一大跳,他说:春芍,你这是怎么了?
春芍再也忍不住了,她似见到了亲人,一下子扑到谢伯民的怀里,哀哀婉婉地叫了声:少东家,你要救我呀!
谢伯民就啥都明白了。
他把春芍扶在椅子上坐下,愣愣痴痴地看了春芍半晌,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你以后就别再回去了。春芍不解地,茫然地望着少东家。谢伯民扑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无助的春芍,谢伯民颤颤抖抖地说:春芍哇,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忘不了你了。
春芍做梦也没有想到形势会变成这样,她喜欢谢伯民,可她从来也没敢想过,自己会和少东家怎么样。突然而降的幸福使她差点晕过去,她苍苍凉凉地叫了一声:老天爷呀‐‐
于是,两个人就抱成了一团。
待两人清醒之后,都觉得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春芍知道,马占山不是宋先生。先不说马占山是胡子,起码他手下现在有着上百人的队伍,他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她躲在谢伯民这里不回去,迟早有一天马占山会找上门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