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尘声音一震:&ldo;你爹是……?&rdo;
&ldo;嗯。&rdo;无澜点了点头,&ldo;我第一次见到重公子便觉得亲切,因为我们还算是本家。我爹叫重晖,我娘沈无心,是南疆沈家的大小姐,当初沈家不同意我娘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我娘为了和我爹在一起,就和我爹私奔到了东洲,在这山林里隐姓埋名生活。我呢,原本叫重澜,我爹娘死后,才改名叫无澜。&rdo;
无澜还想再说些什么,段尘却突然打断他:&ldo;好了。不要说了。&rdo;
无澜不明所以,就见从后殿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一群人经过此处,在看见大殿里跪着的两人时,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待那些人走后,大殿里恢复安静,段尘沉默了半晌,才道:&ldo;有些事,还是烂在自己的肚子里比较好。&rdo;
无澜心知他所说的是自己是半个青鸟族的事。
&ldo;匹夫无罪,怀璧其罪。&rdo;
第42章三答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段尘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冰冷刺骨的感觉像是持续了很久,但心底的痛楚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漫长而变得麻木,反而让他因为长久的痛苦记忆犹新,即使他想刻意去忘记,也做不到。
段尘和无澜在无相寺大殿跪了三天,直到无澜先撑不住,倒在地上。
期间符嘉来过几次,旁敲侧击地想要询问重云的下落,可惜两个人都没有搭理他,符嘉不敢在大殿里对两人用刑,只得悻悻而去。妙语原本想给段尘送药来,却被段尘制止,几天的时间,已经让段尘习惯了黑暗,只凭耳朵或者来人真气的浮动便知站在自己的面前,因此倒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不适。
只是段尘偶尔会觉得眼睛传来刺痛,不知是不是有东西残留在里面了。
这几日虽说他面上看不太出来,但心里对重云是真担心的,这种细微的紧张倒是被跪在一旁的无澜察觉出来了。
&ldo;你叫我先安心,你自己又能不担心吗?&rdo;难为无澜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对一向冷淡的段尘表现出这种多余的情绪感到十分惊奇。
段尘:&ldo;这话何意?&rdo;
&ldo;忘尘公子,你是在担心重公子吧?&rdo;
段尘没说话。
无澜瞧着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觉得这人跟重云从某种方面上来讲是真的挺像的。无澜道:&ldo;你知道吗?你每次出门的时候,重云就站在门口,等着你回来,他的修为高,隔很远就能听见你的脚步声,所以每次就在你回来之前,悄悄回床上躺好,然后再告诉你其实他才刚起。&rdo;
段尘垂在身侧的手指一颤,他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又觉得无需向无澜解释,这没有必要,有什么好解释的,说他其实知道重云的小把戏,但从来都不戳穿吗?
其实段尘是知道这事的,他修为远在重云之上,重云有什么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他也知道,自己就算说出来,重云也不见得会改,他也就不想多此一举了。
只是,此时被无澜说出来,他心底竟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他的手心挠了挠,不痛不痒,但到底还是会让他有些触动。
他又听无澜说道:&ldo;我娘以前也经常在院子里这样等我爹。&rdo;
&ldo;你想说什么?&rdo;
无澜不答,转过身瞧了一眼系在段尘发上的青翎:&ldo;青鸟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忠贞坚守,至死不渝,那两根青翎就是一种见证。&rdo;
段尘沉默不语。
无澜定定地望着段尘的侧脸,平静地说道:&ldo;忘尘公子,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若不是装傻,又怎么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呢?&rdo;
无澜说完,看着段尘被蒙住的眼睛,那绷带上全是血迹,已经干涸了,却仍然在白色的布带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印记。
隔着这一层绷带,无澜无法看见段尘的神情,但这三个月的相处,他也大概了解了段尘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此时在段尘脸上看见什么其他的表情,他才会真的惊讶吧。
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
&ldo;忘尘公子,重云他……喜欢你呀。&rdo;
是夜,段尘盘腿坐在静室里,将脸上的污迹擦拭干净,换上了一条新的绷带,妙语候在一旁,将他换下来的沾满血迹的绷带放进托盘里,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置身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中,似乎才能好好地静下来思考一些问题,段尘虽然不喜欢这样思考,但到底还是将过往种种在脑子里捋了一遍。
很久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了,不,应该是从来没有的。
段尘自己知道。
他带着目的降世,在这条通往目标的道路上并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参与,段尘也从不指望这些人参与进来。
但重云是一场意外。
那日,段尘并未给予无澜一个满意的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在逃避了,逃避那个似乎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能让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答案。
可他不明白,什么才是喜欢呢?
段尘想,重云说他喜欢自己,为何喜欢,却没有理由,他甚至没有打算一开始便亲口告诉过段尘这件事。
可他似乎又为自己做了许多,在段尘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