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树马上出声打断她,&ldo;还在吃东西……&rdo;
他们这一桌,只有汤奕可正捏着玉米片,舀起guacaole来吃,因此,这句话是为她说的。
可是,童童以为是他在吃东西,抱歉地说着,&ldo;不好意思,因为小可不会被干扰,我就习惯了,口没遮拦的。&rdo;
汤奕可一边吃着玉米片,一边说,&ldo;我可以自动屏蔽。&rdo;
周嘉树&ldo;哦&rdo;一声,指着油炸猪肉馅的三明治,对她说,&ldo;这个叫什么,这个挺好吃的。&rdo;
汤奕可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她尝尝,所以连连摆手,&ldo;我看得见它的卡路里,很可怕的。&rdo;其实从开始用餐到现在,她都没有吃多少,只碰海鲜沙律和玉米片。
&ldo;吃完去跑步,酒店里有健身房。&rdo;他说得轻巧。
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就拔高些音量,对另一桌问着,&ldo;宇哥,你们还要吗?&rdo;
小黄噔噔噔跑过来,端走这一盘三明治,顺便高喊一句,&ldo;燃烧我的卡路里!&rdo;
晚上九点钟,他们还没有离开餐厅,桌上的鸡尾酒换过一轮,又都见了底。忽然间,汤奕可感觉吹来的风,湿漉漉的,便把手伸出栏杆外,过了一会儿,一滴雨水亲吻了她的指尖,下雨了!
她转回头来,却看见周嘉树将胳膊架在椅背沿上,头枕在胳膊上,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似的。
汤奕可想要叫醒他,吹着冷风打盹儿,一觉醒来要感冒的,但是这个时候,宇哥摸向角落里的一架电子琴,随便按出了两个音来。
童童瞥他一眼,大概是倦意上头,随口说着,&ldo;我们小可会弹钢琴。&rdo;
小黄转过头来,&ldo;小可会弹琴?&rdo;
汤奕可笑了笑,没有应声。她只会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是方柏安教她的。
……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这几年来,不是没有想过他的,她也无意间发现过一篇文章,里头罗列着她与方柏安的过往,但是夹杂太多局外人的想象,甚至还有一句:不知,汤奕可午夜梦回,是否会后悔与方柏安分手,毕竟她是方最上心的一个,极有可能熬成豪门太太。
然而,当汤奕可回想起方柏安的时候,她反省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当初,她爱上他的原因,是他有着,普通男人没有的魅力‐‐从小游走在名利场,毕业于世界一流学府,游历过许多国家,满腹见闻,会马术,也会弹钢琴。
可是,他拥有的越多,越是不甘心,一生只得一个女人。世间的男人,大抵都是这样想的吧?
她应该向孟老师学习,将积累财富视为人生首要任务,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谈情说爱上。
倘若,遇上一个既有原则,性格坚韧,却又很温柔的人呢?
她将目光落到周嘉树身上,忙是拍拍他,见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便问着他,&ldo;你很困了吗?&rdo;真是个犯傻的问题,她接着就说,&ldo;马上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rdo;
他连声音都有点迷迷糊糊的,&ldo;没事儿……&rdo;
她笑了一下,对其他人说,&ldo;我们走吧,一会儿雨要下大了。&rdo;
汤奕可的预估是错误的,保姆车行驶在路上,雨点零零星星。
人们常说,上海是一座很洋气的城市,保留着大部分租界建筑,也有晚风穿过石库门,到传统的弄堂里打个圈儿,所以,如果上海的街道是锡茶杯里的茉莉花茶,有着中西结合的融洽,那么纽约的林荫大道则像一杯苦咖啡,连麦当劳都挂上的繁体中文招牌,也改变不了它纯粹的美国风情。
美国用风情来形容,好像有些不……她一怔,思绪终止在周嘉树歪下头,倒在她的肩上。
第29章
巧的是,正如一颗熟透的柑橘,从树上掉落到她的肩头这一刻,他们的保姆车开出了寂静的小径,驶入曼哈顿时髦的夜晚,豁然间,霓虹斑斓。
汤奕可转过些头,他早已没有造型的头发,碰到她的脸,还能闻到一点儿,不知道是定型发胶,还是洗发香波的味道,像是一种淡淡的植物清香,她辨认不出,究竟是什么植物,那么,便判定它是柑橘树的树叶吧。
车窗外投射进来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汤奕可低下些头,伸出手到离他脸庞只有几公分的地方,隔着空气,丈量他这一张脸。她的手很是纤细,却似可以刚刚好盖住他整张脸。
她收起玩心,刻意望向窗外,好显得自然一些,以免前排的童童忽然转过头来撞见了。
周嘉树肯定是睡着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但她不觉得沉,因为从这辆保姆车里下去之后,或者离开纽约之后,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能够离他这么的近。
令人沉迷的时刻,总是短暂的,经过百老汇剧院的时候,汤奕可回了神,轻轻摇醒他,&ldo;我们要到了……&rdo;
周嘉树意识逐渐苏醒,深深吸着气,居然干脆地翻身把她抱住,两只手攀上她另一边肩头,用了点力握住她的胳膊,她来不及反应,身体和心绪都动弹不得了。他的脸紧紧埋进她的肩颈中,鼻息重重地,将她脖子上的一片皮肤都烘热了。
其实不用他解释,她也能明白这是他的习惯性的动作,因为很巧的,她也是这样,从睡梦中被叫醒以后,都要伸个懒腰,再抱起被子闷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