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多年,毛泽东在重庆与国家社会党(后改称民主社会党)的领袖之一蒋匀田见面,主动说起张君劢当年这份书生气十足的信。那是1945年9月24日上午,蒋应约到张治中公馆与毛泽东见面。毛谈道:&ldo;此次来访重庆,最大的憾事,就是未能见到张君助先生。我少年时候,即拜读张先生的大作甚多,所以已经久仰了。张先生多年来不计艰险。为民主政治奋斗的精神,亦至令人敬佩。他给我的一封公开信,想必你亦必阅过,在那封信里,他主张要我们将军队交给蒋(介石)先生,老实说,没有我们这几十万条破枪,我们固然不能生存,你们也无人理睬。若教我将军队交给政府,理犹可说,教我交军队于蒋先生个人,更不可解。最近蒋先生曾对周恩来同志说:盼告诉润之,要和,就照这条件和,不然,请他回延安带兵来打。我异日拜晤蒋先生,当面对他说,现在打,我实打不过你,但我可以对日敌之办法对你,你占点线,我占面,以乡村包围城市。你看交军队于个人,能解决问题吗?老实说,当我们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苦斗,甫抵延安之时,人只有一万多,枪只有八千余。蒋若再派一师兵追击,则我当时的处境,诚难设想。幸他派张学良、杨虎城率兵围攻,可说给我们大的帮助。因此演变,乃克逼成对日抗战,而有今日的胜利。不知君劢先生发表那封信时,想到这个问题没有?我想君劢先生是没有机会练兵,若有机会练兵。他也必会练兵的。&rdo;
蒋匀田回答:&ldo;关于君劢先生那封公开信,我在桂林从报纸上阅及后,亦感惊奇。不久沈钧儒先生自渝赴桂林,在梁漱溟先生办公室内,亦曾晤谈及此,均表示不同的看法。……至于毛先生说君劢先生若有机会练兵,他也必会练兵的。我想毛先生没有看到君肋先生在北平创党时所拟的政纲。我们当时的政纲,载明不收现役军人为党员。为什么有此条规定呢?不是我们不重视现役军人;而是我们深信民主政治的成功,是以全民的信心与力量为基础。不是单凭武力可以打出来的。我国已受了三十多年翻云覆雨惨痛的历史教训了!再参证法国一次、二次、三次革命的惨史,更使我们不愿以武力为建立民主政治的有效工具,而只有由政党的组织行动,不计个人牺牲,反对一党专政,启发人民对民主制度的认识与信心,渐渐趋向民主政治成功的道路了。&rdo;
蒋匀田晚年追忆前尘往事,在回忆录《中国近代史转捩点》中留下了这些有珍贵历史价值的对话。毛泽东的秘书胡乔木留下一本《胡乔木回忆毛泽东》,其中讲到毛泽东重庆之行的重要收获:&ldo;当时,毛主席对前途的估计比较乐观,他说。国民党&lso;实行独裁的劲不大。像灰尘一样可以吹掉的&rso;。&rdo;&ldo;毛主席回到延安后说:我看蒋介石凶得很,又怕事得很。他没有重心一民主或独裁,和或战。最近几个月。我看他没有路线了。……我们是路线清楚而调子很低,并没有马上推翻一党专政。我看,现在是有蒋以来,从未有之弱。兵散了,新闻检查取消了,这是十八年来未有之事。说他坚决反革命,不见得。&rdo;事实和毛泽东所料的确实差不多。等到1949年1月21口,国民党败局已定,蒋介石在内外交困下被迫宣布&ldo;引退&rdo;,他在第二天的日记中如此总结失败原因:&ldo;此次失败之最大原因,乃在于新制度未能成熟与确立,而旧制度已放弃崩溃,在此新旧交接紧要危急之刻。而所恃以建国救民之基本条件,完全失去,焉得不为之失败!&rdo;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中间势力&rdo;最后的斡旋。胡绳晚年在《关于撰写〈从五四运动到人民共和国成立〉一书的谈话》中说:&ldo;除了国、共两个角色外,还应该有第三个角色,这就是中间势力。……中间势力的作用很重要,我们党内有些人还不懂得这一点。这本书要着重讲一讲中间力量。&rdo;&ldo;中间势力是什么人?包括知识分子,工商界,搞工业的,搞教育的。等等。&rdo;中间势力,不是指某个具体的政治团体,而是指当时处于国、共之外的社会力量,既包括民盟、民建、民进等民主党派的人,也包括更多无党无派的人,他们同样是具体的。而不是空洞的。哲学家、长期在燕京大学担任教授的张东荪就是中间势力的重要代言人之一,这有他当时在报刊上发表的大量言论为证,他不光公开提出&ldo;一个中间性的政治路线&rdo;,而且在《观察》周刊、《时与文》、《文汇报》、《再生》杂志上不断发表文章。倡导&ldo;中间路线&rdo;。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前,他曾代表傅作义将军出城谈判。是重要的斡旋人之一。毛泽东在颐和园一次会上说:&ldo;这是张先生的功劳!&rdo;他参与的另一次重要的斡旋和平行动则是在1946年底到1947年初春。
1946年11月15日国民党召开了共产党和民盟拒绝参加的国民大会,国共和谈中断,周恩来于这年12月19日率中共代表团撤回延安,只留下董必武在南京。张东荪觉得和平还有一线机会,他说:&ldo;我们便要利用这个机会,作调人再想办法,以堂堂正正的姿态,不偏于一方,不开罪两边的立场,促进协商团结。作这个斡旋和平的工作,关系国家整个前途,不是闹着玩的事,要完全保持着&lso;调人的资格&rso;。&rdo;张东荪这样说,也这样做。当事人叶笃义在回忆录《虽九死其犹未悔》中说:&ldo;张东荪在1947年1月初到上海参加民盟一届二中全会。会后他到南京去见蒋介石,我陪他一道去南京的。&rdo;&ldo;张东荪见蒋介石。蒋说将要改组政府,希望张能参加。张东荪说那样一来,他就失去参加和谈的身份了。张东荪劝蒋先不忙改组政府,而是恢复和谈。蒋介石对这一点不同意。&rdo;(见蒋时叶没有同去。)&ldo;张东荪见蒋之后,司徒雷登约张吃午饭。我同他一道前往。……他劝司徒雷登也对蒋介石做同样劝告。司徒雷登不置可否,说现时劝蒋先不改组政府而恢复和谈,恐不大可能。他说将来和谈时候,希望张再来南京继续合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