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逛了一圈后,商宁觉得差不多了,便和他师兄站在巷子僻静的角落里数着手上的东西。
江烟见他一边念着要买的东西,一边一双眼睛在自己和对方手上来回转动,就觉得他师弟一个男娃娃真的是又贤惠又细心,是居家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他见商宁点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便笑道:&ldo;怎么样?都齐了吗?&rdo;
商宁点头,道:&ldo;都齐了。我们可以拿回去了。&rdo;他想一想,又道:&ldo;回去还要把屋子里收拾一下,到处擦一擦,锅碗瓢盆也要打水洗。&rdo;院子里有一口水井,非常方便。
江烟却是笑道:&ldo;不急,我们先回去把这些东西放好,然后回来看看年货,下午再把屋子打扫一下。&rdo;
年货?商宁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昨日师兄曾对他说过,他俩要一起在这上锦城过年。他对过年的记忆很模糊,前一世十岁之前的记忆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后来在清福门的时候,因为他全身都是寒毒,几乎每年冬天都是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躺着过来的,即便过年也没什么不同。
如今,他要和他师兄在这城内单独地过年。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商宁的心里就有些止不住的小小的雀跃,仿佛荒原上的火星,先开始只是一点点,到后来越燃越旺,越烧越大。
他们把东西放回屋子再出来,就站在赁屋门口商量该买什么。这两个人都是头一次自己操持着过年,什么也不懂,眼下只能自己摸索着要准备什么。
江烟想一想,道:&ldo;我们要过年的话,是不是应该准备很多柴火?上锦城这边这么冷,大冬天的肯定在屋里窝一两个月的,到时候烧炕做饭肯定很费柴火。我们等会儿到柴火店买个几车回来,宁肯多也不要少。&rdo;
商宁点点头。
江烟又道:&ldo;顺便再看看有没有炭,到时候可以在屋里放个炭盆。这样除了炕上,屋里其他地方也比较暖和。再点个蜡烛,我们坐在炕上,腿上盖着被子,身上穿着棉袄,手上烤着炭火,说说话,看看书,或者吃点东西,哎呀,别提多美了。&rdo;
他这样说着,面上微微笑着,连眼中都现出动人的期待的神采来,看得商宁也忍不住微笑。
江烟回想道:&ldo;大年初一我记得要吃饺子,那还得准备面粉。那就多买点儿吧,这样还能蒸馒头吃,米也得买,还得买多点儿。过年还要准备腊肉,鸡子之类的,年夜饭还得有鱼,到时候我们也去看看有没有卖的,没得我们就买材料回来自己做。&rdo;
江烟越说越来劲儿,道:&ldo;是不是还要准备些菜什么的,也不能老吃肉。我想想,往年过年的时候,我感觉白菜和土豆吃的多。我看这边还有什么可以放到过年的。还得买些葱姜蒜之类的,也不知道过年的时候有没有,再看吧。&rdo;
商宁又点点头。
江烟继续道:&ldo;还可以买点蜜饯,果子什么的,过年当零嘴也不错。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小玩意儿,到时候窝在床上打发时间。&rdo;
商宁点头。
江烟见他只抬着头看着自己点头,不禁笑道:&ldo;你别光点头啊,我们两个是一块儿过年呢,你想想还有什么要买的?&rdo;
商宁愣了一下,他是真没怎么过过年。从前想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里都如一潭死水,甚至不愿意提及。如今听到他师兄这问话,商宁竟也隐隐有些期待起来。他仔细想了想,模模糊糊想起似乎他娘给他穿过新衣服,大伯给他喝过羊肉汤。于是商宁道:&ldo;我不知道,我没怎么过过年。我记得应该要新衣服,要喝羊肉汤。&rdo;
江烟思索道:&ldo;衣服好说,我们多买几套,一套出门穿,一套在屋里穿。羊肉汤我没喝过,不过这玩意儿驱寒,冷天里喝一碗好像也不错,那就也买点羊肉吧,买个大羊腿好了。&rdo;
商宁笑着点点头。
江烟道:&ldo;那就这样,我们今天先把能买的买了,其他的也不用太急,明天后天又没事儿。&rdo;
结果当天中午两个人提了四件厚衣服,几大兜零嘴回去。江烟还叫人送了两车柴火到赁屋的柴房,又叫人送了一车白菜土豆到后厨,其余的肉和调料准备明日再买。
晚上躺在床上算账的时候,江烟就发现这一天买的东西着实不少,腰间的钱袋一下就瘪了。虽然商宁身上还有碎银,他自己也还有银票和金银裸子,但是这么猛的画法还是叫他心都疼了。这往后还要买肉,还要给小花付洗衣服的钱。江烟想了想,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不能光只进不出,还得想办法挣钱。
他想,自己也没有一技之长,除了会识文断字,就是会点武功,好像没什么可以赚钱的手段。江烟想起从前金陵城中好像有以给人抄书为生的,也不知道这上锦城里有没有需要抄书的,他过几天去看看。
江烟这么想着,就抱着他小师弟睡着了。
这后面的几天,两人东奔西跑,终于把东西买齐了。熏肉腊肉咸鱼都能买到一些,但不多。江烟不咋爱吃鱼,嫌吐鱼刺麻烦,他想着这玩意儿本来就是讨个彩头,有一点就行了。因此他就买了很多肉、鸡子和调料回来。
商宁对此毫无异议,他什么都不挑,一切以他师兄为主就好。等到东西都备齐后,他就撸起袖子开始尝试着做腊肉,把宰杀好的鸡子拔毛挂起来风干,一整天都忙忙碌碌。而江烟,也终于寻到了个抄书的活计。他替上锦城中有钱的人家抄书,抄一页给五个铜板。江烟头一次干这活,也不知道到底给的钱是多还是少。他只觉得赚钱真不容易,他一下午花的银子就有将近五两,没想到现在抄一本书还赚不到一两。
有了活干,江烟也不再游手好闲。他拿着主人家给的笔墨纸砚,桌上摊着要抄的书,自己临窗而坐,执起毛笔就开始抄写。他虽然没什么能做锦绣文章的文采,但这手字倒写得颇有风骨,银钩铁画,铮铮中又不失秀美。
就好像他的人一样。
忙完后坐下来看他写字的商宁失神地想。
江烟连抄了几页停下来歇口气儿的时候才看见商宁就坐在旁边,他笑道:&ldo;怎么样?师兄写得好看吧?&rdo;
商宁点点头。
江烟又道:&ldo;这些字都认识吗?&rdo;
商宁摇摇头。他只看得懂一部分,大部分都不认识。他从前父母还在的时候,他娘教他认过字,后来他中了寒毒,能活着就不容易了,更没有精力继续学这些。
江烟想一想发现他小师弟还真是没什么认字的机会,他暗恼自己粗心,当即就道:&ldo;没事儿,以后我抄书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我教你。&rdo;
商宁笑着点点头。
这日江烟把自己抄完的一本书送回给主人家,自己拎着两吊钱往回走。他在路上遥遥就看见几个人站在路边上围观着什么,江烟凑过去一看,就看见一户人家里,腰间带着佩刀的官差正从流泪的父母手中拽过哭闹的孩子。
江烟问一旁的人道:&ldo;这是怎么回事?&rdo;
被问的那人看了他一眼道:&ldo;你是今年刚来的吧。过去的这一年啊,这官差总是要抽些男娃女娃走,说是到宫里去服侍皇上,没个三年五载的回不来。这每个去的人家还给钱呢,只是有些人家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况且前两年去的孩子到现在都一直没回来。你看,这不就不愿意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