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将火堆又重新烧旺了起来,那棵枯树点起了大家所有的希望,骡马又重新被聚集到火堆中央。此刻人马俱疲,没有人能够经受得起第二次野兽的冲击,也无法承受更多的损失了。
白膺看人马的伤口都处理妥当了,发话说:&ldo;留下几个没受伤的人守夜,其余的人去休息吧,天亮了还要赶路呢,这里是留不得的。&rdo;
石归庭站起来:&ldo;我煎了点药,大伙儿都喝一点吧,有病治病,无病防病。给骡马也都喂一点,喝了药再去睡。&rdo;
很快,营地上恢复了安静,守夜的人比原来多了两个,主要任务是给火堆加柴。
&ldo;石大夫,你的胳膊受伤了,你也去休息吧。&rdo;白膺走到石归庭身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倦意。
石归庭的眼睛已经有些凹陷下去了,这一晚上,他是最忙的人之一,累得已经无力说话了。他缓缓地摇了下头:&ldo;没事,我就在这里呆着吧,实在撑不住了,我会打个盹。&rdo;符鸣没回来,他怎么睡得着。
&ldo;可是外面风大,太冷了。&rdo;白膺说。
&ldo;没事,我烤着火呢。&rdo;
白膺不再说话,在火边坐下来,蜷曲着身体,将头枕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石像。石归庭知道白膺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次买卖是他促成的,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娄子,虽然这种未知的危险不是他能够预料的,但是出了问题,他不可能不承担责任。就算是大家不追究他的责任,他自己也过不了良心谴责的一关。
石归庭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安慰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点,他愿意说上一箩加一斗,但是目前,他无力去说,白膺恐怕也无心去听。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火堆,适时地添上一根木柴。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铓锣的声音,一、二、三,没错,是不多不少的三下,石归庭一喜,知道他们找到一头骡子了。紧接着又响了三下,两次敲锣的间隔太短,石归庭的心又高高地悬起来:是又找到了一头骡子,还是遇到了危险?
石归庭推了一把入定状态的白膺:&ldo;阿膺,怎么回事?阿鸣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rdo;
白膺仿佛从梦中被惊醒过来:&ldo;啊!刚才铓锣响了吗?&rdo;
&ldo;是啊,先敲了三声,接着又敲了三声。但我听着又觉得像是连着敲了六声。&rdo;
白膺皱起眉头想了想:&ldo;应该没事,大概是找到两头骡子了,咱们先等会儿。&rdo;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石归庭再次听见了铓锣的声音,这次声音传来的地方已经很近了,就在南面的树林里。石归庭站起来,想要走过去迎接他们。白膺坐着不动:&ldo;他们回来了。&rdo;
很快,林子里出现了几个亮点,那是符鸣他们的火把。石归庭穿过骡马和火堆,走上前去,在林子边沿迎上了符鸣:&ldo;你们回来啦!&rdo;声音中带着惊喜。
符鸣的心原本是冷硬疲惫的,他们几个人在林子里循着足迹找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两只受了惊吓的骡马。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自家一头公骡子的尸体,看样子是被财神咬死的,已经被啃得血肉模糊了。
他的腿有伤,一路上滑到了好几次,尽管有薄薄的雪,但身上也沾满了泥,心情沮丧到了极点。然而他回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带着惊喜的语气对他说&ldo;你回来啦&rdo;,顿时,那份焦躁突然全都消散了,心也变得热乎起来,原来还有人在惦记牵挂着他的。
符鸣拄着石归庭给他的那根棍子,停下来喘气:&ldo;是的,找回了两头骡子,还有一头死了,是我家的。&rdo;
石归庭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默默地搀扶着符鸣走到火堆边坐下。劳成几个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身倦怠,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来,两头骡子交给守夜的人安置好,便坐在火堆旁再也不想动弹了。
石归庭给他们每人端来一碗汤药。符鸣放下拐棍,双手捧着热腾腾的药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仿佛喝的不是汤药,而是蜜汁。喝完药,将碗放在脚边地上,伸手搓揉了一把脸,有些苦涩地说:&ldo;我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难熬的夜。&rdo;
石归庭在他身边坐着:&ldo;今晚的事太出人意料了,不过它总会过去的。阿鸣,你去账房休息一下吧,天快亮了,但还可以眯一下。&rdo;
符鸣摇头,沙哑着声音说:&ldo;算了,我哪里睡得着。倒是大夫你得去休息一下,可别累倒了。&rdo;
石归庭不动:&ldo;我就在火边坐一下好了。&rdo;
&ldo;那咱们一起坐会吧。&rdo;符鸣也不勉强。
浓重的黑夜笼上来,又慢慢消退开去,夜走了,昼来了。一夜北风紧,竟将头上的乌云全都吹散了,金色的阳光从东面的林子里漏泄到营地上,那么活泼俏皮,仿佛昨夜的阴霾全都是虚幻的一样。然而地面上还堆着十几具老灰的尸体,地面上的雪早就被踩化了,暗红色的血凝固在凌乱的地面上,甚至结了冰。
石归庭被风吹得打了个寒战,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靠着符鸣在火堆边睡着了,身上披着一条毡毯,不知道是谁帮忙披上的。火堆还在燃烧着,但是火势明显很弱了,已经阻挡不住大清早的寒意。石归庭感觉头顶是温热的,他慢慢地移开来,符鸣的脑袋从他的头上慢慢滑落到他的肩上,看来还没有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