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想,吕支书恨铁锅,可他被关押。不是他,就是可恶的村人干的。若是早把铁
锅埋进泥岸,也不会遭这个难。五奶奶好生埋怨儿子。她拄着拐杖,找村治保主任,
找村支委,找乡长和乡派出所,都没有怎样的重视。他们对这一事件很淡漠,不知
道大铁锅来历的人,一个劲逼五奶奶讲这段故事。听完后说挺有意思。回到村里,
五奶奶就几天不吃不睡,终日坐在炕头上,望着远处的泥岸愣神儿。她只吸烟,有
口烟就能挺着。一日,县文化局田副局长从省城开文物工作会议回来,来到黑泥湾
找五奶奶。他说大铁锅是文物,要逐级上报。他跟五奶奶说一句,五奶奶仿佛没听
见。过了一会儿,田副局长又说,她还是仿佛没听见,依旧默默地吸烟,好像是与
她无关的闲事。田副局长一走,五奶奶就拄着拐杖去了泥岸。已是晚秋时节,海岸
是少有的空旷。岸上扣着一些老龟似的旧船。五奶奶发现泥岸上的新土早已灰白。
她坐在泥岗子上,才看到孩子们又重新栽了皂角树。岸上落满焦黄的叶片。明明有
树,可在五奶奶眼里永远是裸露的了。五奶奶迷迷盹盹地坐着,听到身后有人说话。
她扭回去看,看不见人影,只有声音。问,老人家这儿是岸么?答,是岸。又问,
天外有天,岸外有岸么?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五奶奶愣了愣,听到了哭声。
无雨的傍晚,是谁在哭?为谁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