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安看景,陈岳却在看着景中的她;两人驻足的时间略长了些,跟在后面呆站的常大兴忍不住张口提醒了一声:&ldo;大人……&rdo;
易长安蓦然醒神,有些歉意地冲陈岳一笑:&ldo;刚才一时忘形,大人勿怪。&rdo;见陈岳虽然摇了摇头示意无事,脚下却是加紧迈开了步子,连忙大步跟上。
山下早有人备好了马匹,陈岳翻身上马,见易长安明明是书生出身,这一路急走下来居然也不急喘,心里对她更满意了几分,控着马缰冲她拱了拱手:
&ldo;还请长安代我跟李县令那里转告一声,就说我公事已了,直接回程,就不再过去叨扰他了。这案子锦衣卫已经接手了,凶犯又是方外之人,就不用再往县里报了。&rdo;
临近年底考绩,一向无事的太平县如果突然发生这么一起命案,哪怕是当场告破,也有教化不到之责,对县中各官员的考绩只怕都会有些影响;陈岳能够一手搂住这案子,实在是再好不过。
易长安连忙揖手回礼:&ldo;多谢陈大人体谅。陈大人好走,祝大人一路顺风!&rdo;
见易长安有些等不及送自己走的模样,陈岳深看了她一眼,抛下了一句&ldo;长安,来日再会!&rdo;,这才一扬马鞭带着人急驰而去。
但愿不再会!直到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定,易长安这才掸了掸衣袖,放松地长吁了一声,寻了一辆骡车摇摇晃晃地坐回家了。
沐氏正一脸焦急地在家中等着,见易长安回来,连忙让宛嬷嬷把她叫了过去:&ldo;长安,平安寺的事……没事吧?&rdo;
易长安有些疲惫地笑笑:&ldo;母亲放心,没事了,凶手已经找了出来,被陈大人押走了。&rdo;
沐氏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又试探着问了出来:&ldo;那位陈大人……这时候发生这事,你又任着推官,可会有碍你的考绩?&rdo;
&ldo;哦,陈大人是上面来的官。&rdo;易长安见沐氏担心,不得不多解释了几句,&ldo;案子是我帮着陈大人告破的,陈大人说这案子他接手了,不用给县里报。&rdo;
原来是易长安破的案?那位陈大人应该就是看在这面子上帮易长安搂底了!沐氏面色一喜,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ldo;那天你交待云娘说有一位大人要来我们家用晡食,可就是这位陈大人?&rdo;
易梁原来跟县衙里那几位官员同僚的关系可并不怎么好,易长安才接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到能请人到家里来吃饭的地步;因此沐氏很快就想到了陈岳。
易长安点点头:&ldo;是他;不过他公务繁忙不得过来了。&rdo;
而且那个劳么子黑鳞卫被抓住以后,这太平县应该也没有什么登在锦衣卫缉捕名册上的要紧人物了,估计她可以安心当她的推官,不会再跟陈岳碰面了。
沐氏却是一脸的欣慰:&ldo;平安寺的案子不过这半就破了,加上先前破获库银失窃那起案子,这一份办事的精干那位陈大人定然都看在眼里。
我瞧那位陈大人年岁不大就这么有底气,想必也想多招揽些自己的班底,若是得他青眼看中,长安你今后仕途就无忧了,我和云娘也就半生有靠了!&rdo;
可不是招揽了,不过被自己给拒了!易长安不想说出这些事,含混了过去:&ldo;这些大人的想法,我一个当下官的怎么知道,青不青眼的也无所谓,我自好好当我的差就行了。&rdo;
要是梁儿有这份才干,又哪里用……沐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易长安一眼,想了想还是缓了口气:&ldo;你如今年纪还轻,记着要多上进才行,这家里才立得起来。&rdo;
易长安无可无不可地应了,托辞累了,起身回了书房。
沐氏看着那块静静垂着的蓝印粗棉花布门帘子,慢慢长叹了一声:&ldo;明明长得那么像,要是长安也是我的儿子就好了。&rdo;
宛嬷嬷轻手轻脚地给她添了茶:&ldo;太太,平安寺那里……&rdo;
&ldo;不是我们的事不要管,等过几天风声过了,我们再去上香吧。&rdo;沐氏浅浅抿了一口茶水,看着普通白瓷杯里粗大的、还带着梗子的茶叶片,慢慢将嘴里的茶水咽下。
没有回甘,只有涩味留在舌尖。沐氏目光悠远,一句话也说得有些轻飘飘的:&ldo;现在我们这情况,也只能喝这样的茶啊……&rdo;
榕城。
一处风景优美的别院高阁里,茶香随着热气氤氲散开,锦衣卫试千户张明忠正神情惬意地半倚在罗汉榻上,听着身边的爱妾小怜弹琵琶。
一曲《妆台秋思》还在嘤嘤切切,珍珠帘&ldo;哗啦&rdo;一声响,一人急匆匆地径直走了进来。小怜吃了一惊,琵琶曲兀然一断。
张明忠不满地坐起身,见是自己的心腹‐‐锦衣卫试百户童世信。童世信跟在自己身边一向极有眼色,如果不是有什么紧要事,这种时候绝对不会这么贸贸然闯进来。
张明忠立即挥了挥手,让小怜抱了琵琶下去,这才看向童世信:&ldo;世信,出了什么事?&rdo;
&ldo;大人,陈岳回来了!&rdo;童世信显然是一路急走过来的,虽是深秋,脑门儿上却沁了一片汗珠,声音也骤然压低了三分,&ldo;听说还抓了一名黑鳞卫回来,可真是立了大功了!&rdo;
&ldo;黑鳞卫?!他真的抓了一名黑鳞卫回来?&rdo;张明忠脸上的神色骤然慎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