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一次,妈妈生病住院,爸爸下班后做好饭把你带到医院看妈妈。爸爸送饭上去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医院的花园里溜达。那里有好大一丛树,你看到蝴蝶在花园里捉迷藏。你跟着蝴蝶在捉迷藏。接着爸爸从窗口探出头来让你上来看妈妈。你轻轻地走进病房看着床上的妈妈。爸爸在旁边用小刀给妈妈一点一点地削着苹果皮。爸爸的手是长了魔法的手,苹果皮细细地一条,旋转着从半空垂下来。你半张着嘴看着长长的苹果屑。你突然觉得要是有一棵苹果树的话,一树长长的苹果皮在空中飘摇是多么好看。
那天你看得入迷,直到妈妈把一小块苹果塞到你的嘴里你才回过神来。你清晰地记得爸爸细心给妈妈削苹果的样子,他安静地,呼吸也是安静的,只要那么细心苹果皮才不会削断。你清晰记得那苹果是红黄色的,熟透了的苹果,吃在嘴里松松的,软软的,轻微一咬就融化。
懂事后你依然想要一棵苹果树。高大的苹果树可以让你爬上去,看星星,看月亮。心思细密的你慢慢成长,但依然不忘许愿时想要一科苹果树。你开始觉得苹果树是伟大的树,它会让人家看到果实。红通通的果实挂在树上就像课本上说的那样:秋天到了,树上挂满了丰硕的果实。你喜欢这样的感觉,平淡而美好。苹果树是能让人看到希望的树,是一棵记载丰收喜悦的树。
那一年,你开始画画。爸爸妈妈依然很忙,他们没把你送到绘画学习班。你偷偷趴在窗台上看教室里的那些小孩。他们是多么让你羡慕,能那么近看老师演习绘画的步骤。他们有那么耐用的橡皮,那么好看的铅笔,那么丰富的彩笔。更让你惊讶的是老师竟然把红红的苹果放在桌上供他们画。那天下午,你等到他们下课,然后你偷偷溜进教室,你多想拿走桌面上的苹果。但你只是悄悄地从教室的垃圾桶里捡起各种铅笔头,你自作聪明地把自来水灌到笔筒里,干涸的彩笔又有淡淡的颜色。你用妈妈单位的草稿纸画画。你想,以后我一定要有一棵苹果树,你要画好多好多苹果,满树的苹果。
那年冬天,爸爸问你是不是也想去绘画班。你摇摇头说不要。亲爱的,从那时你就开始特立独行。
现在,你离开南方,在一个干燥的城市。你路过超市总看到好多苹果,种类繁多的苹果。你每天都买一个苹果。你让身边的朋友和你一样多吃苹果。你说,这好让大家分享你的快乐。然而,没人懂你为什么每天都买一个苹果。
你的行为越来越变态。你有余钱时会不假思索地买下超市里所有即将坏掉的苹果。你有条不紊地把苹果埋到荒废的土地上,但苹果始终没发芽过。你还是没得到你的苹果树。
在一次长途旅行走,你的火车路过一片苹果园。你终于看到萦绕脑海的苹果树,原来苹果树那么小,那么矮。亲爱的,你小时候还想过爬到树上找月亮呢。
现在你的生活开始有节奏。慢慢进入一种模式。每年你有两次回南方的机会,每次到家,看到妈妈去买菜你一定叮嘱她要买苹果。可妈妈总是给你买来的不是香蕉雪梨就是西瓜榴莲,往往缺少苹果。妈妈说,现在的苹果不新鲜,不好,而且又贵。是的,苹果要坐长途火车才来到南方呢!每次你都只看了看妈妈,安静地没说什么就离开。妈妈也许不会记得爸爸在她生病时那个削苹果的动作,专心而深情。
你的生命总会遇到很多对你很好的朋友。你从小缺少照顾,所以你要照顾别人,然后从别人身上窃取被照顾的幸福。你的思想让你成为病态的人。你劳累不堪地照顾别人只为别人一个微笑。你把别人当成了一棵苹果树。一棵埋藏在你心中很久很久的苹果树。
亲爱的,我可以轻声告诉你,你的那棵苹果树早已生根发芽,并且现在是枝叶繁茂。我不能告诉你,苹果在哪里。因为寻找苹果的过程,是一个微妙曲折的故事。
《葵花朵朵》 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现在,我决定和你说些开心的事。香港那边的云应该很好看吧。我们多久没见了?
我今天很高兴,走了很长的路。下楼梯时朋友喋喋不休和我说着香港旅游的事,我离开家后第一次看到有关香港的东西是《vision》里的&ldo;一个人的香港,一个人的城市&rdo;。我和朋友附和着长途旅行时遇到了我的叔叔。他正在给我楼下的男生搬电脑。楼下的男生,你也认识的那个,还记得我们对爱情一点都不懂时他已经开始频频换男朋友。
我今天真的走了很长的路。脚趾都快要磨损了。你一定还记得每年夏天来临前我布置给自己的功课:走一遍城市里所有的路,坐一遍城市里所有的电车,如果有相机的话,我要拍下所有的招牌,凉茶店的,糖水铺的,药房,糕点屋还有日用百货的各式招牌。我喜欢那些文字,什么小叶凉茶,什么老字号瓜子。我总是有点小感动呢。这个夏天我换了相机,它很挑剔,柯达的胶片会发灰,随后我改用富士,它对暖光敏锐,所以我把闪光灯调到橘红色。
你一定觉得我很笨,不懂操作相机。其实我想说今天路过水果摊的时候,我又闻到了榴莲味,我一下子想起了你。如果你在南方,我一定给你拍一张最好的照片。然后放到我的书里。因为有时我觉得你是我,我是你。我们亲密无间,你会喊我名字,而不只当我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