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恶心地扭过脸,有气无力地说:&ldo;好好,交上去行了。&rdo;
苏清辉又问:&ldo;交老鼠尾巴,还是老鼠?&rdo;
他心烦地说:&ldo;你该交啥交啥吧。&rdo;
《改制》六(2)
&ldo;如果只交老鼠尾巴,人家以为是蚯蚓呢。&rdo;
&ldo;那就全交。&rdo;
&ldo;好吧,我要把它们泡在香油里,能治烫伤呢。&rdo;苏清辉望着手中的小老鼠,往门外走去,亲切地说,&ldo;小乖乖,一会儿你们有香油吃了。&rdo;
满屋子老鼠味儿,憋得杨启明喘不上气,他站在窗前,吹吹凉风,心才舒畅些。快六点,他正准备下班,手机响了,是欧阳倩文打来的,说能不能陪她上街买件衣服。闻了一天老鼠臭,又见到肉肉的小老鼠,连点儿胃口都没有,出去转转也好。
自来大都市,他不怎么陪老婆逛街。他认为陪女人逛街最辛苦,一天逛下来,累得腰酸腿痛。尤其老婆挑挑拣拣,好不容易选件合适的,又轮番讨价还价,她脾气大,一不顺心,就跟服务员干仗,东西没买成,还白生一肚皮气。所以,老婆一提上街,他就挂免战牌,最多出点儿血,省得费心受气。自己买衣服买鞋,直奔商场专柜,买了就走,从不还价。买回后,她嗦嗦个没完,不是买贵了,就是款式太新潮,是不是哪个小狐狸精挑的?他觉得老婆心态有问题,只要把老公往老处打扮,心里才平衡。
为缓和家庭矛盾,他也有招对付,时髦的说人家送的,价钱高的减一个零,反正奖金多少她不知道。现在最惨的男人不是下岗的,而是手里没私房钱的,准让老婆掐得没声吭。据说,一小偷到机关偷东西,男干部抽屉一偷一个准,金票大大地有;女干部那儿则空荡荡的,一无所获。一次,小偷进了女干部办公室,撬完所有抽屉,除了小镜子、化妆品、卫生纸,没一点儿值钱东西,气得骂娘:&ldo;这帮臭娘儿们,真抠门!&rdo;他一骂不当紧,被门外巡查的保卫干部听见,把他当场抓获。一审,发现自己的钱也在小偷兜里装着,气得火冒三丈。
杨启明的招数回回哄李娜莎高兴。一次,他买回套意大利&ldo;里奥&rdo;牌西服,五千八说成五百八,李娜莎见料子做工都好,夸老公行。
没过两天,李娜莎说她哥哥、弟弟见新西服,都说好,问能不能再买两套?弟弟下岗,一直找工作,应聘时没件体面衣裳怎么行?型号一套五十码,一套五十二码。听得他冷汗直流,乖乖,这两月奖金不是打水漂了?过几天,他跟李娜莎说,衣服卖完了,我买的是最后一件处理品。
李娜莎上百货大楼一打听,回来指着他鼻子吼道,你有多少事在骗我?从夜里吵到天亮,过去认为他外面有女人,是猜疑,现在证据确凿了。要不然,怎么回家话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晚,谎话越来越多了呢?他的电话号码经李娜莎认真挑选,凡跟他有来往的女人都列为怀疑对象,并一个个打电话去探口气、摸情报,口气温柔的,准是相好。
当时,办公室有位男职员叫范向梅,长得文静秀气,说话有点儿女里女气,杨启明和他电话来往多,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老婆的电话去了:&ldo;你是向梅吗?&rdo;
&ldo;我是呀。&rdo;
&ldo;杨启明跟你关系不错吧?&rdo;
&ldo;当然,当然。&rdo;
&ldo;你和他住在一起过吧?&rdo;
&ldo;有过,出差的时候。&rdo;这边电话&ldo;咔哒&rdo;挂了,审讯继续升温,后来弄清是男人,老婆仍不依不饶,对杨启明说:&ldo;你真不要脸,连男人你也要啊!&rdo;
后来,有来往的女同胞都说他活得窝囊,不像男子汉。让他里外不是人,一点儿面子也没有。以后他手机里,在女性名字后,皆冠以科长、局长头衔,以备李娜莎督查。奖金公司对付得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ldo;公司效益差,没发啥奖金。&rdo;基本没上交她的国库。在男人的世界,只有这事大家是齐心协力的。不过,夜里的三只手让他防不胜防。
苏清辉推门进来,说声:&ldo;杨总,这么晚了,还不回家?&rdo;他一看表,见六点多,想起约了欧阳倩文,随即开车去律师事务所,接她去了北京路步行街。各色服饰的人们,熙熙攘攘,逛着街市;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变幻闪烁,把姑娘身姿都染靓了。夜的眼,悄悄在这儿张着呢!欧阳倩文边走边挽起他的胳膊,他说:&ldo;小心被人看见。&rdo;
《改制》六(3)
&ldo;看见怕什么,真小心眼儿,我们正大光明,又不是偷鸡摸狗,杨总,你走那么快,哪点儿像逛街的?&rdo;欧阳倩文有点儿生气,杨启明跟赶路似的,哪有点儿人情味儿。
&ldo;文文,你们现代派的,是不是觉得我太老套了?&rdo;杨启明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问。
&ldo;不光老套,还老古董,老封建,花岗岩脑袋,顽固不化!&rdo;欧阳倩文的话像迫击炮弹般砸过来,击中他的心。过去对上一辈的称谓,怎么跑自己头上了?他感叹人世的沧桑,心真的会变老的。
&ldo;作为一个现代企业家,必须跟上时代步伐。你这么谨小慎微,是不是怕她呀?&rdo;欧阳倩文有口无心地说。
&ldo;你说谁?&rdo;
&ldo;还会谁,你老婆呗!&rdo;欧阳倩文说完,调皮地冲他眨一下眼,走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