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在德国最后的生活,孤独、乏味、冰冷。美国一样没能让他暖和起来。迈克尔不顾挽留,辞职回亚利桑那休息了几个星期。因为他提前写信告诉玛丽,卡娜找了别的男人结婚,玛丽气得不愿理他。“没见过你这样的怂包,”她说,“求婚对你而言就这么难吗?”
“我不想结婚。”迈克尔说,“不信你问丹,结婚太恐怖了。”
“去你的,迈克,”玛丽把抹布甩到桌上,“你是个白痴,我早就该明白。我居然还对你抱有希望——”
丹尼尔?鲍里森抱着二儿子微笑,迈克尔耸耸肩,“那个人对她更好。我是美国人,我们生活习惯总归不太一样。”
“卡娜一定是伤透了心。”玛丽气愤地说,“没比你更会伤害别人感情的家伙了,你这个坏蛋,我得让儿子们离你远点儿,别沾染了你的恶习。”
无聊地打发了一个半月,迈克尔前往底特律,很快就在那找了份新工作。还是农场好,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嘈杂的大城市不适合他。清清静静的小镇很棒,可迈克尔在空旷的家里,老是忍不住想起昆尼西。他收拾出一间朝阳的屋子,想象昆尼西住进去会是什么样。他要为昆尼西买几个漂亮的花盆,种满郁金香和秋水仙;他要买苹果绿的窗帘和枕套,干净整洁的蓝色床单,成套的白瓷餐具……他要在窗户外种棵真正的苹果树,这样到了春天,昆尼西就能坐在苹果花的香气中读书。迈克尔躺在地板上傻笑,在这儿,昆尼西就只认识他一个人。他们在农场里,谁也不见。他可以逼着昆尼西脱光衣服,一丝不挂……昆尼西会生气,会冲他翻白眼。大学生气急了也没杀伤力,迈克尔一只手就能干翻他。
工作也就那样。迈克尔没结婚,没女朋友,表面看起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他天天加班,没事也在办公室待到晚上八点。回租住的房子里能干啥?看书吗?他就一本《莎乐美》,其他就是专业相关的几本手册,满是数字、表格和图片,无聊乏味,就如同他的生活。
因为工作勤奋,从不拒绝加班,迈克尔居然升职了,在楼里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这倒是更方便了,他甚至考虑过不如干脆住在这里,最后出于卫生的考虑作罢。今天,迈克尔照例加班。他打发小工买了两个热狗,给了他几毛钱小费。就着可乐吃热狗是迈克尔回国后不多的娱乐活动,他一面读报,一面打开可乐罐,泡沫猛地涌了出来,弄湿了他的手。
“你干嘛呢?”
迈克尔抬起头,“劳拉”不敲门就走了进来。劳拉是个男的,本名拉尔夫?霍克,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相有几分俊俏。迈克尔一进公司就听说这家伙是个“基佬”,后来发现确实如此,因为劳拉从来没忌讳过。
“吃饭。”迈克尔用报纸擦擦手,“你不回家吗?”
“你不回家?”
“我没家。”
劳拉笑了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迈克。”
“我想,你该称我为‘费恩斯先生’。”
“得了吧,”劳拉坐到他的办公桌上,翘起腿,“你这个不正经的老东西。”
“我是挺老了。”迈克尔咬断热狗,用报纸擦桌子上的玻璃板,“好了,请回吧,年轻人,让老年人清净清净。”
“请我吃饭。”
“我得攒钱,真抱歉。”
劳拉对迈克尔“有点儿感觉”,这是他自己承认的。他三番四次来撩拨迈克尔,迈克尔只装听不懂。明天礼拜六,迈克尔吃完热狗,把可乐瓶摆整齐。他翻了翻记事簿——这是他昆尼西在他身上留下的习惯,他改不了,也不想改。“我要锁门了,请你——”
“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