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一过,洁的肚子便显形了,晚上吃完饭菜,洁便拖着他到外面散步,她骄傲地在人们的视线里挺着自己的肚子。走在洁的身边,李医生也感受到一种史无前例的幸福感。他觉得怀孕的洁比以前更加美丽动人,只有做母亲或即将做母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这时,他又想到吴琼,他现在才意识到吴琼只是个女孩而已,与洁根本无法相比。这么想着,他揽紧了洁的腰,洁在他耳畔呻吟似的说:我要做母亲了,你也就要做爸爸了。
他听了这话,忍不住吻了洁。
吴琼自从发现洁怀孕后,便不再来找李医生了。李医生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以前他以为吴琼一次次骚扰是故意的,有一阵,他甚至想有意冷却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不想因为吴琼的事影响这个温馨的家。
那一次,他和吴琼约会时,吴琼问他:你真想要孩子?
他没明白她的意思,愣愣地看了她有几秒钟,后来点点头。
吴琼叹口气说:要孩子有什么好?
他温存地拍一拍她的肩说:你不明白,以后你结婚了就懂了。
她就眼泪滚出了眼角,他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半晌她幽幽地问:洁没问你和我的事?
他怔了一下,但很快摇摇头,最后说:洁是个好人,其实我不该欺骗她。
她没有说话,眼泪更汹涌地流了出来。
他一时不知所措。
好久,她说:你和我在一起,后悔了吗?
他停了一下还是答:没、没有。
那次以后,吴琼好久没有来找他,他也没有约她。
他想,洁在他和吴琼的事情上是大度的,洁越大度,他越感到对不起洁。他想,吴琼忘掉自己也好,她还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上班的时候,他一连接过几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电话铃响了,他冲听筒接连喊了几声,对方仍不说话。他放下听筒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吴琼。再接电话时,他不急于讲话,这边沉默着,电话那一端也在沉默,停了一会儿,他无力地冲电话说:你说吧,我听着。电话里面仍没有动静,好久他才无力地把电话放下。
在家里,半夜三更的电话铃也会突然响起,他接电话时,那头仍然不说话,轮到洁接电话时,很快洁便冲他说:找你的。可他拿起听筒时,对方仍然不说话。他便放下电话,冲洁说:电话断了。然后他心有余悸地问,是什么样的人打的电话。洁琢磨一下道:好像是你那个漂亮的女病人。他知道是她,但还是会这样去问洁。洁回答过后,他煞有介事地说:不会吧,她的病已经好了。
七月份的一天,他正在看病历,吴琼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晃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她突然出现,使他有些慌。吴琼却很平静,冲他笑笑说:忙呢?他尴尬地笑一笑,她坐在他对面,他望着她。
半晌他说:这天可真热。
她说:我们明天去团结湖游泳吧?同事说那里挺不错的。
他有些犹豫,其实他已经和洁说好了,星期天要去王府井给未来的小宝宝买婴儿用品。
她见他犹豫便说:我谈朋友了,他出差,星期一就回来。停了一下又笑着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约你了。
他见她这么说,就答应了。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谁也没提电话的事,最后两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她便告辞了。
第二天,他们换了几次车,快近中午时才到了团结湖。他们在一处人少的地方下了水,游了几趟后就有些累了,躺在草地上看西斜的太阳一点点地从视线里爬过。
吴琼突然说:洁一定恨我吧?
他歪了一下头说:怎么会?她从没往那上面想。停了一下,他想起什么似的问:你男朋友干什么工作的?
她没答,站起身说:咱们再游一次吧。
他看一眼湖面上渐少的人说:算了吧,挺累的。
她说:那我再游一趟。
她没等回答就下了水。她穿着那件桃红色泳衣很快在水中消失了,只剩下泳帽一点点向前移去。那里是深水区了,他想劝她回来,话还没说出口,她的泳帽便沉到水里,他一惊,忙向水里奔去。这时,他看见她伸出了一只手向他挥舞,他大叫一声,向她游去……
他们是第二天被人们打捞上来的。他们保持着死前的姿态,她死死地搂抱着他,连同他的双手。他死前显然是挣扎过的,扯着她的泳衣,泳衣的一条肩带断了,更大面积地露出她的肩头和背部。
洁和医院的领导一起赶来了。洁一见到他们的样子就放声大哭,用双拳狠打着自己的头和腹部,人们见她挺着肚子,便劝她节哀。洁不听,仍死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肚子,痛不欲生,在场的医院领导都流下了眼泪。
李医生被医院追认为&ldo;救死扶伤&rdo;的标兵,开了隆重的追悼会。
吴琼被单位定为溺水死亡,没有追悼会,尸体被父母领回去,火化了。
相邻两家单位同时死了一男一女,人们都觉得有些偶然,可在人们的印象里,李医生和吴琼从来就不认识,更谈不上往来。偶然就是偶然,谈论一阵也就过去了。
李医生追悼会不久,洁就小产了,是男是女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是个死婴。学校领导、同事关心慰问之后,洁很快就上班了。又过了一阵子,洁又结婚了,据说爱人是她上大学就追求她的同学,那个同学一直等了她这么多年。结婚不久的洁又一次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