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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可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张宗年，却能让她轻轻松松的将心里藏着噎着的话说上一说。等说完了，她就能喘口气，喘好了气，就能好好的走接下来必须披荆斩棘才能走过的路。

&ldo;我本是济川人，八岁那年夏天，济川发洪水，一路淹来，早已是汪洋一片，看不到任何的活物了。&rdo;漆黑的屋子给了凤嫣然莫名的勇气，她相信张宗年只会将她的过往当成一个故事来听，听过便忘记了。而自己，说过，也就释然了。&ldo;于是就是在那一片汪洋中，年幼的妹妹失散了。我娘不顾我爹的反对，执意要去找。最后，妹妹是找到了，可是我娘却这样没了。&rdo;

生于乱地，总有着太多令人黯然涕下的故事，凤嫣然的亦是如此。待洪水褪去以后，已是夏末了。那个时候朝纲虽稳，但是西南一带土偨作乱，连连侵犯边界大央百姓。允帝派军镇压，可是因为战线拉的太长而战事吃紧，大笔大笔的银子送去了前线，以至于救济济川的赈灾之银迟迟落不到济川百姓的手中。

&ldo;所以日子很难，真的很难。&rdo;黑暗中，凤嫣然仿佛又回到了八岁的时候。路有饿殍，山有死骨，还有蔓延的病灾也正一步一步的威胁着活下来的人们。&ldo;我和我爹还有妹妹，几乎四五天才能吃上一顿饱饭。但是，所谓的饱饭无非也就是野菜地瓜，甚至是糙根树皮。一直到我爹遇到了族长……&rdo;

为了能活命，为了能安生，凤老头将两个女儿卖给了那个自称是族长的人。等被族长带走以后凤嫣然才发现，原来族长住的屋子里，有着十来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儿，各个模样都是俊俏的，不难看出以后长大了都会有着怎样耀眼的姿色。

隐隐的，八岁的她便明白了族长的身后是一条死路。所以当族长将她叫到跟前的时候，八岁的凤嫣然显出了超乎年纪的冷静。&ldo;族长，您放了我妹妹，我这辈子就替您做牛做马毫无半句怨言。&rdo;当时的凤嫣然唤名凤燕，小小的年纪，却知道如何舍身来保护妹妹。

族长也瞧着有趣，正巧那时候左相亲自过来挑人，看到凤嫣然觉得这个丫头很有灵气，便开口点了她。而妹妹，就这样被族长转手送给了一户普通的农家。

妹妹当年才三岁多，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送走妹妹的那日，凤嫣然是跟着族长一起去的，看见妹妹被妇人抱在怀中捧着热乎乎的馒头那乖巧安足的模样，她便是狠狠一咬牙转身就走。可身后并没有响起预计中的哭声，相反的，传来的却是被妇人逗笑的妹妹的声音。那声音明明悦耳如银铃，可在凤嫣然听来却是刺耳无比！

&ldo;就这样，我拿自己的前程换了妹妹的前程。其实三爷，我现在已经记不大清楚妹妹的模样了，我只记得妹妹叫凤灵。我爹是个读过几年书的穷酸秀才，说燕子空灵，轻巧如云，所以，我们姐妹俩的名字，一个叫燕，一个叫灵。&rdo;说到这里，一滴清泪缓缓的划过凤嫣然的脸颊，&ldo;其实，当年我多希望族长是个出尔反尔的人，他给妹妹铺就的并不是一条生路，而是一条死路。这样，我就有借口逃了，只要能逃，只要不做别人的棋子，就算是逃一辈子我都愿意，但是……&rdo;

&ldo;你口中的族长是王老大吧？&rdo;没等凤嫣然将话说完，许久未开口的张宗年突然接了口。

泪滴刚好坠在凤嫣然的手背，一点凉意传来，拉回了她游离渐远的思绪，而张宗年的话又让她瞬间冰结在了原地，&ldo;您……认识族长？&rdo;

&ldo;王泛。&rdo;张宗年轻轻松松的喊出了凤嫣然口中&ldo;族长&rdo;的名字，&ldo;啧啧，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一直这么没出息的干着卖小姑娘的营生呢？&rdo;黑暗中的张宗年，口气是一派的轻巧惋惜，&ldo;但是，你倒是想错了一点，他虽然是个人牙子，可惜却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牙子，所以除非是他不点头，不然但凡是他答应下来的事儿，通常都是说到做到的。&rdo;

凤嫣然惊的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拼命的在黑暗中找寻张宗年的身影。

忽然，她耳边传来火石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张宗年一句轻飘飘的话又很快的飞入了她的耳朵，&ldo;我瞧着你这么聪明，也应该是个不会为情所困的人。这样，我张老三倒是能出面帮你周全一下这事儿。既能让你完成了任务，又能让你全身而退从此不再受王泛所控，如何？&rdo;

凤嫣然眨了眨眼，下意识的张口问道，&ldo;那三爷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rdo;她决计不会天真的以为堂堂张宗年只因为听了她一个简单的故事而突然善心大发，无缘无故的救她于水火之中的。

&ldo;是啊，得到什么……&rdo;张宗年的笑声清亮了起来，&ldo;凤姑娘看，以身相许如何？&rdo;

突然，火光乍泄，张宗年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就这样骤现在了凤嫣然的眼前，近在咫尺，双唇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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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的玉簟阁内，允帝正迷离的躺在床上，意识倒是还算清醒，话也说的还算利索。但是他全身无力，已经不能依靠自己的力气坐起身了。

而今日守在他床榻边的不是前朝重臣，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却是许久未在圣驾之前出现的慧贵妃。

&ldo;皇上。&rdo;漫漫长夜，皇与妃，本是一室呢喃的缠绵悱恻，可此刻在这玉簟阁内，允帝吃力的转着头，看着跪拜在跟前的慧贵妃，却是寒意从心起，气绝不能语。

&ldo;怎么，咳咳……你也想来看看朕咽气了没？&rdo;

&ldo;皇上！&rdo;慧贵妃猛的抬起了头，两行清泪盈盈的挂在脸颊，她整个人在烛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楚楚动人，风韵娇柔，&ldo;皇上，臣妾在您眼中，就是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吗？皇上！&rdo;慧贵妃哭的字字铿锵，那模样是恨不得对允帝掏心掏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