衾折玩着沾了墨汁的毛笔,望着一边的侍童:“大爹爹说的是真的吗?我有弟弟了吗?”
侍童道:“明年就会有兄弟陪小少爷了。”
衾折忽然咬着笔笑了起来:“那我要告诉周允期,我有弟弟,他没有。”
薛家判决一事,杨晔还是告诉了阿喜。
其实阿喜心下早有准备,通敌卖国之事,哪里还能得轻判,抄家斩首是必然的事情。
终归父子一场,阿喜还是打算去大理寺见薛饮生最后一面。
薛饮生在牢里待了十多日,头发白了一半,短短几日,竟比当初宋庭游下狱还老得快,佝偻在牢房恐怕也是知晓了自己的归宿。
“你还肯来见我最后一面。”
薛饮生见着两口子来,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徭役把牢门打开,阿喜将带来的食盒提了进去。
他打卡食盒盖子,里头是一叠白斩鸡,还有两碟小菜,以及两个剥好的咸蛋:“是我亲手做的。”
薛饮生静默了良久,颤着手从阿喜手里接过筷子:“难为你还还记得爹爱吃的菜。”
“好吃。”薛饮生老眼里闪着泪光:“跟你娘当年的手艺一样好。”
阿喜敛着眉:“也难得您还记得娘。”
薛饮生放下筷子:“子襄,爹知道你恨爹,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
“事到如今,您又何必再说这些。”
“爹知昔时忙于朝中政务疏远冷落了你母亲,甚至于在她病中也未陪伴在她身旁,子襄,兴许为此你一辈子也不会谅解爹,可那时候爹一个京都末流官员,处境凄凉,爹也从未觉着自己有多不堪,直到与你母亲相爱,你外公瞧不上我,处处折辱嘲讽,阻断你娘下嫁薛家,你娘执意,险些和你外公断了父女之情。”
“和你娘成亲以后,爹以为只要和你娘夫妻恩爱,好好待她和你,时日长了,你外公便会对爹有所改观,可并如此,你外公是威远将军,瞧不上爹微薄的家底,末流的官职。彼时我便发誓,定然要扬眉吐气!”
阿喜眉心收紧,字咬得有些重:“外公不过是嘴硬心软,是您心思过于敏感,觉着他处处针对,即使没有外公,比起母亲和我,您也是更热衷于功名利禄。”
薛饮生惨笑了一声,没有回答阿喜的话,抬头看向了杨晔:“假以时日,这朝中便是你的天下了。”
“薛大人言重了,朝堂是皇上的朝堂,如何又轮得到下官一个年轻人称天下。”
“老夫入狱,你又迁升了吧。”
杨晔道:“朝堂波谲云诡,高楼起高楼塌,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又怎比得上眼前人。”
他握紧了阿喜的手:“有薛大人的前车之鉴,下官更是不敢把更多的精力放于朝堂之上了。”
薛饮生笑了起来:“好啊!子襄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