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寂寥,深不可测的寂寥!
苍黄的电灯好象在向我冷嘲。
待到了明朝的日出之时,朋友哟,
‐‐你的生命会永远和我同消。
我刚写了这两节,好象还想再写些的时候,女人从外面回来了。
‐‐&ldo;你吃晚饭罢。&rdo;
‐‐&ldo;不吃了,难得孩子们都睡熟了。我还怕三儿会哭的。&rdo;
‐‐&ldo;哭是没有,但他们等了你好一阵,等你买点心回来呢。等不过,他们都好象橡皮球一样,滚来滚去地终竟滚定了。&rdo;
‐‐&ldo;你在写什么?&rdo;
‐‐&ldo;写了两节诗。&rdo;
‐‐&ldo;你把我看。&rdo;
‐‐&ldo;……怎么样呢?&rdo;
‐‐&ldo;不愧是你。&rdo;
‐‐&ldo;不是说诗,是问s家的事情呢。&rdo;
‐‐&ldo;啊,真是凄惨。我到s家里,打从厨房进去。我看见s夫人坐在厨房上边三铺席面的小房里面,简直就和稻草人一样,才生的乳娃儿睡在一边,六个孩子也同坐在一间小房里,谁也没有做声。前面的六铺席面的大房里面便睡着死人。死人听说是得了肺炎死的,因为看护月母,伤了风,竟转成了肺炎,睡了仅仅三天。s夫人产后得了产褥症,病了两个礼拜,她丈夫得病的时候,她算好起来了,她还没有满月,又轮到她来看护病人,听说已经有两三夜没有睡觉呢。&rdo;
‐‐&ldo;咳,我真不知道她那六七个孩子怎么办!s夫人如果不跟着她大夫一道死去,也怕会发疯的罢?看她的样子简直象夫了魂的一样,连哭的眼泪都没有了。大的一对女儿,再大两三岁也还可以设法,咳,真正不知道要怎么样好,连小学部还没有毕业呢。&rdo;
‐‐&ldo;s的尸首没有经理吗?&rdo;
‐‐&ldo;我去不一晌,来了几位公司里的人,我也帮着收拾了一阵,所以弄到了现在。明天上半天便要付火葬了。&rdo;
沉抑的声调在寥寂的夜气中分外响得凄凉,后园中的菩提树的萧骚,博多湾里的回澜的余响,也好象在哀悼这人生的悲惨。
‐‐&ldo;嗳,世间上真有超过人力以上的事情!&rdo;我这样感叹了一声。
我的女人也突然执着了我的两手,好象哀愿一般地说道:
‐‐&ldo;你不要‐‐你不要也和s一样罢!&rdo;
‐‐&ldo;啊,那样!我是怎么死得!我是怎么死得!我死了,孩子们怎么样呢?&rdo;
无心之间和s同样的声调从我口中吐露了出来,我一意识起来,连自己的魂灵又一阵不寒而栗了。
一个礼拜以后,s夫人和她的姐姐到我们家里来辞行。她的姐姐是才从东京来的,把s家的积欠还清了,要把她妹子的一家人,一同带到东京去。最小的一位婴儿听说已经约定了,抱给一位医学士。
动身的一天,我的女人去送了行回来。她说医学士的夫人带同一位奶妈也在车站上送行。车要开的时候,s夫人还抱着她的婴儿哺了最后的一口奶子。她的眼睛流着眼泪,送的人也都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