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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我离开宫殿，慢慢穿过广场，开始了巴黎之旅。

这时，我第一次瞥见了我们的征服者。一辆外星人的车子开到广场边，走出十来个人。他们还可以算是人，个子又高又宽，胸膛厚厚的，就像戈尔曼，只有他们那奇长的手臂表明他们来自外星球。他们的皮肤很怪，要是我能够走近他们一点，我会发现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唇根本不是人类的样子。他们没注意到我，大步穿过广场，显得很好奇，他们轻快的步伐立即使我想起了戈尔曼走路的样子。他们进入了宫殿，没有大摇大摆、咄咄逼人的架势。

又是来观光的。罗马又一次向外星来客展示了她永恒的魅力。

我没理会我们的新主人，继续朝罗马郊外走去。我的心里犹如严冬，一片凄凉。我不知道：我是为罗马的沦陷而难过，还是为失去了阿弗卢埃拉而悲哀?抑或是现在连续三次没进行瞭望了，而我已经像是上了瘾，无法摆脱脱瘾的痛苦?我觉得这些都是使我痛苦的原因，特别是最后一点。

路上看不见一个进城的人，也许是害怕罗马的新主人而藏起来了。偶尔有几辆外星人的车子从我身旁驶过，但是没人找我的麻烦。傍晚时分，我到了西门，城门没有关，看得见外面的小山，山上满是参天大树。出了城门，我发现不远处有个朝圣者，也正慢吞吞地朝城外走去。

我很快就赶上了他。

他走得踉踉跄跄的，我颇感奇怪，因为尽管他穿着厚厚的褐色长袍，仍然可以看得出他是个健壮的年轻人，宽宽的肩膀，笔挺的腰板，可他走路时犹犹豫豫、颤颤微微的样子却像个老头儿。与他并肩行进时，我抬头望了望他的面罩，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在朝圣者戴的古铜色面罩上有一个附加的反射器，就是用来提醒盲人避开障碍物和危险物的那种反射器。他感觉到有人在他旁边，说道：&ldo;我是个瞎子，请别找我的麻烦。&rdo;

这可不是一个朝圣者的声音，有力、严厉而傲慢。

我回答说：&ldo;我不会找任何人的麻烦。我是个瞭望人，我们的职业昨天晚上就终结了。&rdo;

&ldo;很多职业都在昨晚终结了，瞭望人。&rdo;

&ldo;但是朝圣者不会。&rdo;

&ldo;对，&rdo;他说，&ldo;朝圣者不会终结的。&rdo;

&ldo;你要去哪里?&rdo;

&ldo;离开罗马。&rdo;

&ldo;没有明确的目的地?&rdo;

&ldo;没有，&rdo;朝圣者说，&ldo;我没有目标，我将四处飘泊。&rdo;

&ldo;也许我们可以一块儿飘泊，&rdo;我说，因为据说与朝圣者结伴而行将会有好运，再说，没了阿弗卢埃拉和戈尔曼，我也只有独自旅行了。&ldo;我要去巴黎，你愿意去吗?&rdo;

&ldo;别的地方也可以呀，&rdo;他苦涩地说，&ldo;好吧，我跟你一块儿去巴黎。可是一个瞭望人能在巴黎干什么?&rdo;

&ldo;瞭望人到哪儿都没用。我到巴黎是想给史学家当学徒。&rdo;

&ldo;噢……&rdo;他说，&ldo;我也是史学家团会的，但只是名誉会员。&rdo;

&ldo;地球沦陷了，我想更多地了解地球辉煌的历史。&rdo;

&ldo;你是说整个地球都沦陷了，而不仅仅是罗马?&rdo;

&ldo;我想是这样，&rdo;我说。

&ldo;噢‐‐，&rdo;他说，&ldo;噢‐‐!&rdo;

他没再说什么，我们继续前行。我把手臂伸给他，他再不跌跌撞撞的了，而是迈着年轻人轻快的步伐。有时候，他也咕哝一声，或是叹口气。我问他朝圣者团会的情况，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根本不吭声。我们行了一个小时以后，到了森林地带，他突然说：&ldo;这面罩弄疼我了，帮我正一正好吗?&rdo;

他边说就边把面罩取下来了，我惊讶得屏住了呼吸，因为朝圣者是不允许现出自己的脸的。难道他忘了我不是瞎子?取掉面罩后，他说：&ldo;你不会喜欢这张脸的。&rdo;

古铜色的格子面罩从他前额上滑落下来，我最先看见的是一双刚刚弄瞎的眼睛，那么大的窟窿不可能是外科手术刀给剜的，只可能是手指给挖的。接着是尖尖的帝王的鼻子，最后是罗马王子特有的紧绷的嘴唇。

&ldo;陛下!&rdo;我不禁叫了起来。

他的脸颊上还有血流的残迹，眼睛窟窿周围敷有药膏。我想，他其实一点儿都不痛，因为这绿绿的药膏帮他止了痛，倒是我突然感到阵阵心痛。

&ldo;别再叫我什么陛下了，&rdo;他说。&ldo;帮我弄弄这个面罩!&rdo;他哆哆嗦嗦地把面罩递给我。&ldo;罩沿可能给撑大了，死死地压住我的脸颊。

这儿‐‐这儿‐‐&rdo;

我很快就帮他调好了，以免再看见他那张可怕的脸。

他重新戴好面罩。&ldo;我现在是朝圣者。要是你愿意，别理我好了，瞭望人。要不就帮我到巴黎去;要是有朝一日我恢复王位，我不会亏待你的。&rdo;

&ldo;我不会不理你的，&rdo;我告诉他。

我们默默地继续前进。我不知道该怎么跟这样一个人说话。巴黎之旅将是枯燥乏味的了，我现在成了他的向导。我想起了戈尔曼，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誓言。我也想起了阿弗卢埃拉，不止一百次我都差点问这个落难的王子，他的妃子飞人昨晚怎么样了，但我终究还是没有问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