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这一幕唤起某些记忆,目光渐转幽深,竟久久忘了回神,直到公主提高声音问道:&ldo;不知祁阳王以为如何?&rdo;
她满心得意,等着儿子附和她的意思,直接将太后定罪。谁知魏钧只是浅浅勾起唇角,瞥着苏卿言道:&ldo;原来那日在俘虏营里的人,真的是太后。&rdo;
苏卿言回想起当日狼狈模样,暗骂这人陷害她就算了,还要故意羞辱她,谁知听见魏钧继续道:&ldo;太后若是真要去会情郎,又何必弄成那副模样。至于这所谓信物和秀儿的供词,根本毫无对证,本王一个字也不信。&rdo;
第11章
原本还闹腾的宫殿里,因这一句话彻底安静下来。
苏卿言难以置信地去看魏钧,只见他随意地将那块帕子抛在一旁,又端起杯茶放在唇边吹拂,态度闲适,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有分量的一句话。
长公主总算从震惊中回神,站起走到他面前,提高了声音道:&ldo;此事证据凿凿,疑点重重,怎能如此轻易就驳回,你可考虑清楚了?&rdo;
魏钧一派沉稳,抬眸道:&ldo;那日在乾元门外发生的事,全由我亲眼所见。公主既然交由我来定夺,就该信我的判断。&rdo;他对着那帕子轻嗤一声,转眸盯着那嬷嬷喝了声:&ldo;你敢发誓,这东西真的是从太后身上落下的?&rdo;
他十四岁就驰骋沙场,眼神里含锋带刃,令对阵敌军看了都胆战心惊,何况是在宫里安逸惯了的嬷嬷。
果然,那嬷嬷吓得心神俱裂,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下巴颏不断发颤,说话都不利索了:&ldo;是……是秀儿告诉我的,老奴……老奴也不知……&rdo;
魏钧轻哼一声,手敲着桌沿道:&ldo;你什么都不知,就敢诬告太后,不愧是太妃宫里出来的人,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rdo;
他这态度一摆,连萧太妃头上都冒了汗,忙走过去用脚尖狠踢了那嬷嬷一下,瞪着眼骂道:&ldo;贱婢,全怪我错信了你!&rdo;
踢一下还不解气,又连着几声咒骂,那嬷嬷捂着头伏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最后一口气没抽上来,竟就这么昏死过去。
于是苏卿言歪头托着腮,听见宫殿里,先是骂声,又是踢打声,然后是高八度的尖锐哭声,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后全随着一声抽气戛然而止。
萧太妃踹出去的脚还没来得及收回,尴尬地抬眸,灰溜溜地提着裙摆站回公主身后,一场来势汹汹的质问,最后竟如一场滑稽的闹剧般收场。
苏卿言看得十分解气,瞥了眼始垂着眸子,坐在一旁喝茶的魏钧,心想着:看来这位魏将军,倒真是个磊落的汉子。哪怕他可能为封王的事不满,也不会因此而挟私报复,用那些阴损招数去对付她。
这时,长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对苏卿言堆起笑道:&ldo;都怪本宫没查清楚就贸然来叨扰太后,那贱婢就交给本宫来好好处置,也让那些还敢心怀不轨的人看看,随意诬陷太后会落得什么下场。&rdo;说完她狠狠剜了缩在一旁的萧太妃一眼,又瞪了眼仿佛置身事外的儿子,一脸憋闷地站起往外走。
苏卿言连装模作样地起身都不想起,只换了个姿势,勉强扯了下嘴角,懒懒招呼旁边的宫女去送公主。
这时魏钧看着公主气冲冲的背影,终于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撩袍站起也往外走,苏卿言想了想,下座走到他面前道:&ldo;多谢魏将军今日仗义直言。&rdo;
魏钧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ldo;臣可不会轻易帮人,太后记着就好。&rdo;
直到他的袍角从大殿的铜门旁消失,苏卿言还觉得一头雾水,苦恼地想了半晌:魏钧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辆珠顶华盖的马车驶出宫门,被遮挡严实的车帘里,魏钧对着公主愤怒的逼视,再也没法装淡定,握拳轻咳了声道:&ldo;娘亲渴不渴,要不让儿子帮你剥个橘子吃。&rdo;
公主斜着眼使劲瞪他,懒懒将衣袖一挥道:&ldo;哪敢劳动你祁阳王的大驾,亏得你这还是初初封王,以后日子久了,眼里只怕是看都看不见娘亲了。&rdo;
魏钧忙挑眉道:&ldo;若是那样,不光爹不会饶了我,儿子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rdo;
公主按着胸口,一脸泫然欲泣:&ldo;说的倒是好听,娘亲今日费这么大劲,可全都是为了你铺路。结果你倒好,当着外人的面,硬生生打娘亲的面。&rdo;
魏钧肃起面容,沉默一会儿才道:&ldo;娘亲如果早和我商议,也不至于走到如今地步。&rdo;
公主冷哼道:&ldo;商量什么,你成天不回来,今日还是让人去兵部守着才把你堵住。你难道不知,苏家现在一个在前朝做辅政大臣,一个在后宫拿捏住小皇帝,若不赶紧把太后解决了,往后等皇帝能亲自理政了,哪还有你容身之地。&rdo;
魏钧摇了摇头,脸上带了抹傲色道:&ldo;娘亲大可放心,我魏钧能坐到如今的地位,靠得是军中威望,是杀敌护国的赫赫战绩,我若想稳固手中的权势,根本无需靠除去一个妇人来达到。&rdo;
公主见说不过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愤愤道:&ldo;好,看来我这个当娘的多事,枉做小人了。&rdo;
魏钧叹了口气,倾身按住公主的手柔声道:&ldo;知道您是为我打算,可娘亲也该明白,我之所以愿意接受辅国之位,不是因为忌惮谁,而是为了魏氏的名声,不想落得个乱臣贼子之名。太后也好,苏相也好,根本不可能挡得了我的路。&rdo;
公主皱着眉一摆手道:&ldo;好,那咱们不说这个。你那将军府建成也有几年了,究竟什么时候给我娶个主母回去,这件事总是我这个做娘的该管的吧。&rdo;
魏钧一听这事便头疼地按了下额角,无力地听着公主继续念叨着:&ldo;昨日送到你府里的画像你看了没,兵部尚书的嫡孙女,出了名的貌美贤淑,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都能与你匹配……&rdo;
魏钧模糊地回忆起,他昨晚回房后,随意看过一眼的画像。那画上女子确实生得美,哪怕只是安静地呆在画上,也能看出倾国之色。可在他看来,总像缺了些什么,到底不能令他动心。
心思再一转,便歪到了小太后身上,他自知不该,也拼命告诫自己,太后与他梦中女子,不过是容貌相似而已,可公主接下来的话便再也没听清。心思随着车辙一路颠簸,直至停在了将军府外,才如梦初醒般看了眼正等着他回话的公主,随口应了句:&ldo;知道了。&rdo;
半个月后,芜国的首领听闻大越新皇登基,便带足了进贡的物品和使臣前来京城觐见。
芜国一直都以游牧为生,自从一支部族在大越边城抢劫商队尝到了甜头,此后便常年在边关作乱,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直到魏钧领着一支铁骑直杀到草原之上,打得芜国闻风丧胆,最后由王族出面俯首称臣,甘愿做了大越的属国。
这次芜王专程领着亲信来拜见新帝,可见对大越的尊敬。可当他在奉文殿里,看见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竟是这般年幼,心头还是暗暗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