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从她听说少爷可能是被人下毒后,便觉得他每日喝的药汤十分关键,本来就准备日日去盯着煎药,至少能防止在煎药时被人做了手脚。
可她从小被伺候惯了,没想到煎药是件这么麻烦的事,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等到,连忙亲手端着准备送到少爷的房里。
她一路小心盯着手里的药碗,偏偏对段府又不太熟悉,走着走着,竟迷失了方向,慌乱间不知该不该找人问路,这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谢云舟的声音。
她稍稍犹豫了会儿,便蹑手蹑脚地朝那边走,不远处竹林里,谢云舟躬身站着,态度十分恭敬,旁边椅子上坐的,一副颐指气使模样的,竟是那位段老爷。
谢云舟是大少爷的夫子,和段老爷在一处说话也属寻常。苏卿言看了眼手里的药汤,正想离开时,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什么东西被狠狠扔到地上的声音,连忙转身,看见段老爷沉着张脸,似乎被什么事激怒,将手里的茶杯往泥地上一砸。
而谢云舟竟倏地跪下,弯腰去帮他将落在地上的瓷杯捡起,然后用衣袖擦干净上面的泥,再用双手举起放回段老爷的面前。
苏卿言默默看着,不知为何,竟为谢云舟如此放低身段讨好的模样,感到有些心痛。
段老爷似乎不领情,衣袖往旁一拂道:&ldo;你最好别忘了,当初你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可是我段笙把你给捞起来,让你到府里做夫子,不然你哪能赚到这些银两和声望。&rdo;
谢云舟低头跪着,两袖在胸前交叠,仍是恭敬回道:&ldo;段老爷的知遇之恩,云舟从不敢忘!&rdo;
段笙轻哼一声,右脚翘在左腿上,弯腰掸了掸衣摆道:&ldo;你明白就好,做人啊,可不能忘本。&rdo;
苏卿言在旁边越看越来气,段笙平日都做出一副乐善好施的谦和模样,谁知私下对着谢云舟,竟是如此高傲又刻薄。他明明看见谢云舟一直跪在那里,却根本没让他起来的意思,就这么乜着眼,又问了几句大少爷学业上的事。
谢云舟就这么跪在被茶泼湿的泥水地里,态度谦卑,语调平稳,可只有苏卿言看见,他的双拳在衣袍边攥起又松开,明显在压抑内心的抗拒。
默默叹了口气正想悄悄离开,突然看见不远处,几名丫鬟跟着管家朝旁边走过去,心中一动,忙装作刚路过,大声喊道:&ldo;刘管家,见着你可太好了,能带我去少爷房里吗?&rdo;
竹林里的两人被这喊声惊着,段老爷朝谢云舟使了个眼色,他连忙撩袍站起,弯腰擦着裤腿的污渍,然后抬眸看了眼竹林外的苏卿言,对段笙揖拜道:&ldo;老爷若没别的事要问,我便去给大少爷上课了。&rdo;
段笙掀起眼皮挥了挥手,听见外面吵吵嚷嚷,似乎也没兴致再为难他。
谢云舟快步走出竹林,追上苏卿言的背影,走到与她并肩的地方,看了眼她手里的药碗问道:&ldo;是去给大少爷送药吗?&rdo;
苏卿言总觉得自己无意中窥见别人的秘密不太道德,便轻轻地&ldo;嗯&rdo;了声继续往前走,谁知谢云舟又上前拦在她面前,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药碗,道:&ldo;我帮你拿吧。&rdo;顿了顿,又倾身靠过去,压着声道:&ldo;方才谢谢你了。&rdo;
苏卿言未想到他会主动提起,毕竟是件太不光彩的事,自己倒觉得窘迫起来,低着头想了想,道:&ldo;先生才学过人,绝非池中之物,何必要委曲求全呢?&rdo;
谢云舟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道:&ldo;你什么时候会用这些词的。&rdo;
苏卿言这才想起自己就是个乡下丫鬟的身份,暗地里掐了下手指道:&ldo;哦,我有时听先生上课,便偷偷记下几个词。刚才是乱用的,先生可别笑话我。&rdo;
谢云舟对她赞许一笑道:&ldo;你用的很好,以你的资质若是好好学,也不会输给府里的两位姑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