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师父,我错了,你就饶了我罢。&rdo;九卿面露苦笑,只得举手告饶,但是无人理会他。原先灌注了劲力袭来的叶子,却在半路中耗尽了力道,当击打在九卿身上时,也已经疲软无力,毫无杀伤之力。
九卿本该欢喜,此刻心情却低沉了起来:师父啊师父,你总是这样。若你狠下心来,花草皆可杀人,可唯独对我们,却偏偏这样心软,也无怪乎最后被人利用,晚节不保啊。
他叹了一口气,气还没落下时候,从树影中走出来一名男子,五官是俊美如玉,看他年纪也不过盛年,却无端端头发尽白。
江玉华没有说话,他只是上下打量着九卿,慢慢皱起了修长却雪白的长眉,&ldo;你这一趟下山,变了不少。&rdo;
他只说了短短一句话,却突然喘不过气来剧烈咳嗽,大约又过了数息,脸上那种因为咳嗽带来的那股病态的潮红才稍微退却。
&ldo;师父你‐‐&rdo;
激动之下,九卿就要冲上前来,可他刚上前两步,面前的泥地里就插上了一排整齐的叶片,堪比飞刀,或者说比飞刀更为锋利。
妙手玉郎君江玉华,江湖上威名赫赫,鲜有敌手。即便江湖匿迹二十载,也没有几个江湖人不知晓他的名号。是的,虽看着与青年人别无二致,可江玉华已经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前辈高人,年近六十。
出道三十余年,面容却无丝毫改变,这也正是他玉郎君称号的由来。
江玉华冷冷地看着他,&ldo;东西呢,拿来了吗?&rdo;
九卿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锦盒,恭敬地双手递上,&ldo;都在这了。&rdo;
江玉华接过扁平状的锦盒,刚一打开就能闻到浓烈的药香味。格子里依次摆放着千年人参、血莲花、金乌草和玲珑玉。而这最后一枚莹光流转的玲珑玉,正是世人口中所称道的&ldo;抓破美人脸&rdo;。
此乃宝中之宝,世人不知其功效,只当做凡品,争相收藏,以至于转手数载,最后销声匿迹。
江玉华盖上盒子,对九卿点了点头,终于是放缓了声音,&ldo;你做的不错,进屋吧。&rdo;
九卿嘴唇嚅动,还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默然地跟着江玉华进了竹屋。
&ldo;这一趟,你去了不断的日子。这玲珑玉,果真棘手?&rdo;
面对来自师父的质问,九卿呐呐不知如何应答。他该如何表示,在山下他找了个娘子,还做了几日的便宜丈夫,骗了人姑娘,还享了好些日子的福。
答不出来,九卿迅速从椅子上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跪天跪地跪父母,九卿没有父母,从小被师父捡来。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犯了错,跪江玉华,天经地义。
&ldo;师娘她……可还好?&rdo;九卿惴惴不安,连说话都变得底气不足,&ldo;我在山下遇到些意外,所以才耽搁了时间。师父,是徒儿的错。&rdo;
这一月多来在元府的所有欢愉,在这一刻间尽数消散了。只要想到寒玉床上躺着的人,还有眼前这活尸般的男人,那种愧疚就宛如具巨浪扑面而来,将他埋没。
江玉华的声音突然变得极轻,九卿的话正中他软肋,他的眼睛飘忽起来,总是聚不拢视线,&ldo;初儿她……只盼着还来得及罢。&rdo;
他手里抚摸着盒子里的玲珑玉,慢慢地踱步而来。
九卿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江玉华手中的盒子。或许是受江玉华的感染,他望着盒子的目光带着连他也不清楚的热切。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着师娘的苏醒,还是在思念那枚玉的主人。他分不清楚,只知道他的心忽然抽了一下。不疼,只是有些闷闷地,让他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连目光都怔住了。
见此,江玉华的表情一怔。
他也曾经历过风风雨雨,又怎会不知道九卿的眼神代表着什么?这一年,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轻轻拍了拍九卿的头顶,叹起气来。
&ldo;卿儿,为师赠你一句话。&rdo;
九卿抬起头,江玉华的脸在日光的照射下,几乎发出莹润玉光。
&ldo;且行且珍惜。&rdo;
他说完将九卿从地上一把拉起,突然又笑了,&ldo;一眨眼,你也这么大了。我若是没记错,你也也十八了。人言常道,女大十八变,我的卿儿,如今也已经出落得十分美貌了。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才可以配得上你。&rdo;他随手摘了朵开得娇艳的秋海棠,簪在九卿的乌发上,&ldo;你瞧,花儿开的这样美,为师总不忍心让它这样逝去的。鲜花配美人,多漂亮。&rdo;
一番话,说的九卿脸上飞起了薄红。
江玉华极少夸人,更多的时候,他是严厉的,是残酷的。这十八年来,来自师父的夸奖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值得九卿用血汗去为止拼搏的。
他的意思,九卿明白。
花了这么多年,他完成师父所托,功成身退。
她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何必再做这不伦不类打扮,游走在男男女女之间。可这么想着,心里却忽然有几分失落。即便是江玉华的赞赏,也填不满心中的空荡。
两人走得不算快,途中九卿却一直在想。
江玉华是个行事深沉的男人,他很少与人推心置腹。九卿自幼被他抚养,只管传授技艺,却从未告诉他,为什么。更多的,是让九卿自行寻找答案。就好像这回,他让她下山为他搜寻着诸多宝贝,却从未向她介绍过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