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听得寓意果然极好,少不得代贵姐儿道了谢,小心收好了,笑道:&ldo;贵姐儿认了一个干娘,偏了多少好东西?若是多认几个干娘,我们也不用干活了,只等在家里收东西就罢了!&rdo;一边说一边笑,心里知道董氏是真正疼爱贵姐儿,越法感激,只寻思贵姐儿将来要如何,都不能越过董氏去。
贵姐儿猴在巧娘身上,雇的驴车已是等在门口催着,董氏还是不舍得她,俯过身子贴在她耳边说:&ldo;小乖乖,下次再接你来玩,还有许多好玩的你没见过呢!&rdo;
贵姐儿转过脸,&ldo;啧&rdo;一声亲在董氏脸上,甜甜的笑了,一边指指天空,一边又指指董氏的脸,作出快些进去,不要被晒黑的表情动作来。
董氏得了这一个甜吻,一颗心苏麻苏麻的,再一见贵姐儿的动作,笑的花枝乱颤道:&ldo;我就知道,干娘没白疼你,现下就晓得疼爱干娘了,还怕干娘被晒黑了,让我快些进去呢!&rdo;
&ldo;你怕你干娘被晒黑,倒不怕我被晒黑?&rdo;巧娘逗贵姐儿,托在她小屁股上的手紧了紧,笑对董氏道:&ldo;现下就偏心着干娘了。&rdo;把董氏说的更加高兴,看着他们上了驴车,方才恋恋不舍的进了门。
一回到家,郑婆子和张黑桃正忙着往一个下面fèng了纱布的架子上倒水,隐约见到纱布上一团团的米色糊状物,正是辗成糊状的蕃薯。张黑桃舀了水倒在架子上,郑婆子用手去大力搅动架子上的糊状蕃薯,让水渗进去,没一会,放在架子下一个大盆子就流了一大盆泛着白沫的米色蕃薯水。
贵姐儿知道放到晚上,这些蕃薯水下面就会结成一层蕃薯粉,只要把上面的水倒掉,然后把结得硬硬的蕃薯粉弄出来,捣散了晾到蒙了纱布的平面架子上,晾干了就是白生生的蕃薯粉了。
郑婆子见巧娘接了贵姐儿回来了,转头笑道:&ldo;辗了蕃薯粉,正待明儿就做点粉果子与大家尝尝,你要还不回来,可不留给你。&rdo;
贵姐儿见她们劳作,已是凑过去看个仔细了,古代人民真个心灵手巧,没有电力的情况下,愣是人力也把问题解决了。
巧娘这里忙着下灶烧饭,待得煮好,见郑婆子和张黑桃还没忙完,只得安顿孩子们先去吃饭,自己又去给郑婆子打下手,一边嘱张黑桃说:&ldo;你身子不便,还是歇一歇,先吃饭去罢!&rdo;张黑桃正觉腰酸背痛,得了这句话,便把手里舀水用的长柄大勺子递了给巧娘,扶着腰进去。
郑婆子一边搅蕃薯糊一边问巧娘说:&ldo;贵姐儿这回到亲家舅舅家去住了一晚,没搅的他们不安生罢?&rdo;
巧娘一边舀水一边说:&ldo;她干娘嘴里都是夸的话,半句没提搅不搅的,我去接回时依依不舍的,若不是贵姐儿粘我身上不下来,她嘴里那句要留贵姐儿再住几日的话就要蹦出来了。&rdo;说着想起董氏跟她说的董玉婵看中贵姐儿的话,便也跟郑婆子学了一遍,待说到李甘雨被贵姐儿吓的跌在地下时,婆媳两个相顾笑了起来。
巧娘这里说着,看看桶里没水了,进屋到水缸里去舀了一桶提出来,经过饭桌时见贵姐儿坐的四平八稳,自己舀了菜汁拌在白粥里,大口大口吃的欢快,并不用大人服侍,出来跟郑婆子说:&ldo;贵姐儿虽然还小,这言行举止,叫我如何不疼她?有时我得闲时,看她吃东西吃的慢,拿了碗来喂她,她也不推拒,乖乖就着我手里吃。若是大人忙时,她就自己照顾自己,也不劳人叫嚷,该怎生吃就怎生吃,既没有饿着,也不跟哥哥们争抢什么。虽则她哥哥都尽让着她的,偏生她也尽让着哥哥们,并不娇气。看看别人家那起受宠的小女儿或是小儿子,自己吃不了的东西偏要抢,自己能吃的东西偏不要,跟大人别扭着。就算疼着他们,心里也有限。&rdo;
郑婆子看看蕃薯糊也搅完了,只觉手臂酸麻的很,自己甩了手臂说:&ldo;老了,不中用了。这才几桶蕃薯,就把我累的成这样。想那先前,趁着月色好,十几桶蕃薯,都是自个儿左手舀水,右手搅动,连夜就干完了。看看天就亮了,歇也没歇得一会,煮完饭就又下地了。那时也没觉着怎么样,现下还有人帮着,这手却抬不起来了。&rdo;
巧娘也知道郑婆子于郑尾生刚去世时,要操持一切,极是辛苦了好一阵,后来自己嫁过去,她多了一个帮手,这才好些。两婆媳这些年熬下来,虽免不了时有一点小碰撞,然在乡间也算她们和睦了。再加上巧娘见郑明发于明面上虽没偏帮自己,有时还貌似站在郑婆子那边,但于夜间,却是代郑婆子赔小心,又着意体贴,好语温存,便慢慢也让着郑婆子,至现下,倒有说有笑,状如母女。
白饭拌菜汁
两个干完了活,收拾好家伙,进去见孩子们也吃完了,却不见张黑桃在饭桌,原来她先洗澡去了,并不敢先上桌吃饭。
郑婆子见她还是守着规矩不敢越过她和巧娘先行吃饭,心中自是高兴,嘴里却说:&ldo;你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只管先吃便是,不必等我们的,要是饿着我的宝贝孙儿,可不是玩的。&rdo;
张黑桃步履有点重,挪了过来坐到巧娘身边,笑着说:&ldo;进来时先喝了一碗米汤,可不敢空着肚子去洗澡,怕肚子那个不依呢!&rdo;
婆媳三个把孩子们吃剩的菜汤菜汁拌在饭里,一边吃一边说笑。郑婆子见饭还有多,扬声对郑明业说:&ldo;你们今儿吃的倒少,这还有多呢,快过来再吃一碗。&rdo;
郑明业坐在屋角一小块木板上,正拿刀子雕出一只鸟儿来,看看刚雕了一只鸟头,已是形神十足,这会儿听得郑婆子的话,也扬声答:&ldo;我吃的不少了,这会吃不下了。却是二哥吃的少,说是在亲家舅舅家吃了不少茶果子,肚子胀着,吃不下饭。&rdo;
郑婆子哦了一声说:&ldo;既是如此,这剩下的饭留着夜里炒一炒与明发吃罢!他这会又埋头读书去了,灌得几杯茶水就该饿了。&rdo;说着话见贵姐儿走近饭桌,低下身子,却把碗递近贵姐儿道:&ldo;贵姐儿,可要再吃一口?&rdo;
贵姐儿自己拿菜汁拌白粥吃自然没觉得什么,这会儿见得郑婆子拿菜汁拌了的那碗饭,白中泛绿,边边被扒了几口凹下一个大洞,那儿有食欲,忙不迭摇头走开了。
郑婆子缩回手自己扒了一口饭,带着笑说:&ldo;来荣他们像贵姐儿这般小的时候,吃饱了饭还要缠在饭桌前不肯走,非要大人再喂一口方罢。贵姐儿倒与她几个哥哥不同,正经的这一餐吃完就不再来缠着大人的。&rdo;
正说着话,听得外面有吵闹声,却是邻居张大婶那大嗓门。巧娘听得几句,问郑婆子道:&ldo;海妹她娘又跑了?&rdo;
郑婆子点头道:&ldo;晌午时,海妹她那个爹又喝醉了,把她娘打了一顿,双手抓了她的长发,拖到门槛边,拿她的头去撞门槛。众人好不容易拦下了,海妹她娘自然就跑了。&rdo;
张海妹的爹张大力虽有一把力气,能干得活,但是脾气暴躁,一喝了酒就要打老婆,好几次把老婆打跑了。这次又把老婆打跑了,待得酒醒,见家里几个孩子吵吵吵闹闹,却没人煮饭,自是打发了海妹去找她娘回来。海妹知道娘也没什么去处,不过还是跑外婆家去罢了。外婆的家也不算远,几条街外而已,就一路小跑去外婆家门口大声的喊娘,没想这次娘没出来,外婆出来了,先是括了张海妹一个巴掌,又把她推倒在地下,这才恶狠狠说:&ldo;张大力的女儿,我警告你,以后别来我们吴家,你要来一次,我就打一次。&rdo;把张海妹打的哭了,跑过家去跟张大力学了一遍。正好张大婶从另一个儿子家过来,见他们闹的不像话,不由大骂张大力只会喝黄尿,又骂张海妹没用,叫不回自己的娘。
这里巧娘等人听得张大婶还在骂,不由出去相劝,却见张海妹缩着身子蹲在门边,捂着脸在哭,一问还没吃饭,只得拉了往家里去,给她盛了一碗饭,见她用衣袖胡乱擦了脸,还一个径的抽咽,都安慰说:&ldo;明儿你娘就回来了,不必担心!&rdo;
张海妹端着碗,抽噎着说:&ldo;外婆骂我说张大力的女儿,你再来吴家还打你,我奶奶骂我说吴春花女儿,你要再叫不回吴春花回来,就别回张家。呜呜,我娘又不是我打跑的,都骂我干什么?&rdo;
贵姐儿迈着小短腿过来,见张海妹哭的凄凉,再一听她因为要学话,也忘了避讳父母的名字,直接说了外婆和奶奶的原话出来,不由咧开嘴笑了笑,虽是觉得自己于这个时候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有点缺德,只是那个笑意却是藏不住。
巧娘正安慰张海妹,又去拿毛巾给她擦脸,一转头见贵姐儿笑嘻嘻的,不由过去掐掐她的脸说:&ldo;姐姐正伤心呢,你怎么笑人家?&rdo;
张黑桃把大海碗一点菜汁倒到张海妹碗里,拿汤匙给她搅了搅,见巧娘说贵姐儿,笑着帮贵姐儿分解说:&ldo;贵姐儿还小呢,她懂什么?不过见海妹哭的像一只小花猫,觉得好玩儿呢!&rdo;转头又对张海妹说:&ldo;我说海妹,你快吃饭,别哭了,看贵姐儿都笑话你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