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我错。&rdo;
初秋的风缠绵着漫长无际的相思,一转眼便已从耳际逃窜,余下身后轻扬的衣袂,默默感怀那般潺潺流走的孤寂岁月。
程皓然站在别院荷塘边,远远看着一袭月牙白薄衫的纤瘦女人,一瞬间淹没了坚硬的棱角,脚步不自觉停下,大约是不忍心,不忍心打扰眼前静谧无声的安恬画卷。
赵四扬不曾与她道别,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他拖着残腿,由得横逸御笔钦点,拉上了山西战场。
朝廷终于决定出兵蒙古,这一仗许胜不许败,自然是一批一批往前线送人,再又一批一批被踩烂在蒙古铁骑之下。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却仿佛不曾经历过,时光永恒地停留在拥抱的那一刻,美好而温暖。
如果,梦不被打碎,是否能够永久地快乐下去。
青青终究转过身来,仍是无瑕面容,三分矜持,三分倨傲,三分羞赧,还有一份天家独享的跋扈,&ldo;叨扰了,程将君。&rdo;
程皓然适才回过神来,拱手道:&ldo;公主驾临乃臣下之幸。&rdo;
青青颔首,开口问:&ldo;可是边关来了消息?&rdo;
程皓然陡然间生了恻隐之心,莫名踟蹰,瞧她苍白颜色,心有不忍,话到嘴边再咽下去思量一番,说出来仍是伤人字句,&ldo;是,赵兄卒于大同城外。&rdo;
短短一瞬间,天地失了颜色,雾蒙蒙一片灰。心似钝刀割肉,拉拉扯扯不眠不休地疼。
她又转过身去,对着萧索枯败的荷塘阒然伫立。
程皓然便也陪着她,他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那秋风冷涩,吹得人面上一片冰冷。
他似乎听见女人碎了心的呜咽,压抑着,细不可闻。
爱恨痴缠,红尘扰扰,全然随风而逝。人生种种,浮沉辗转,任你爱之恨之,最终不过白骨付黄泉,一掊土,一捧沙。
不须念怀,不须苦痛。
千般万般,一笔带过,仅仅风流逸事,市井杂谈,何劳挂碍。
九月,横逸支着头,侧躺在她身边,亲吻她光裸的背脊,低声呢喃,&ldo;青青,这世上朕有两件东西不能给你,其一为朕的命,若朕不在,谁来如朕一般爱你。其二为朕的皇位,若朕手中没了皇权,又如何留得住你?&rdo;
青青微笑,哭泣,青青闭着眼。
青青早已没有表情。
岁末年关,朝廷终于在山西战场赢了一番,左安良携着前线众将回京听赏。
青青待在府里过年,却是坐立不安。
晚膳用过不多时,便有小太监来报,圣上遇刺。
君臣大宴,左安良执剑起舞,骤起歹心,一剑刺中横逸左肩,被两侧禁卫一刀斩于案前。
横逸生死未卜,却独独使人来唤青青前去紫宸殿伺候。
青青挽了芙蓉髻,换了茜素红绕襟深衣,细细描了眉眼,再簪五凤挂珠钗,在铜镜前左右端详一番,勾唇轻笑,便驶来千万种风情,鬼魅般妖娆。
紫宸殿内药香俨俨,老太医跪在堂下结结巴巴,&ldo;圣上洪福天佑,若……若能熬过今晚,便无大碍……&rdo;
青青挑开厚重的幔帐,缓缓走近,侧坐在床沿,握了他冰冷的手在掌心暖着,狭长凤眼瞧着横逸苍白如纸的脸色,微微笑,轻声说:&ldo;横逸……我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