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遇而不可求。
他听见自己沉声低叹,&ldo;何苦……&rdo;
青青闭上眼,只余唇边一丝苦笑。
在心中默默告诫一万遍,切切要忍得,到最后还是忍不得,忍不了。不想争也不想闹,纠纠缠缠就此散,各有各一片伤怀。谁又负了谁?
她抬头望着衡逸的背影,僵直的背脊泄露他此刻的隐忍与挣扎,罢了,最终还是走到这一步,笑一笑,做一个结,已是完满。
&ldo;弑君,按律当诛九族。程将军,这就押着我去宗人府罢。&rdo;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见衡逸转过身,扔了染血的锦帕,对小德子吩咐:&ldo;传朕口谕,令内侍卫统领周奉先清查今日紫宸殿宫人,一律杀之。&rdo;
衡逸颈上伤口本就不深,现下已然止住了,便扔了帕子,步下殿中来,唤另一胖头内侍捧了件绛紫色披风来,裹住青青身上褴褛,整个人提起来揽在怀里,又对程皓然道:&ldo;程卿家先回吧,有事明日早朝再议。&rdo;
程皓然目不斜视,恭恭敬敬行了礼退出殿去。
青青仰着脸,在衡逸怀中挑衅地笑着,&ldo;原来你当真这样喜欢我,即便我要取你性命,却还是舍不得杀我。呵‐‐得圣上宠绻,青青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哪……&rdo;
她笑得浑身颤抖,眼泪涌出来,温热着坠在他手背,透着肌理,灼痛了他的心。
衡逸紧抿着唇,静静看着她,眼看她一步步坠入深渊,身后广袤无垠的黑暗,初秋墓地一般的冷寂。荒芜,颓败,周身已无一丝生气。
他早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青青略略推一推他,哽咽着嗓子说:&ldo;我右手腕子断了,得招太医。你松手,我浑身痛。&rdo;
衡逸连忙放开她,转而又招了宫人去宣太医。青青却趁着这空档,陡然间往桌角撞去。
程皓然方走出紫宸殿,就听见身后一声沉重闷响,继而是圣上惊呼,依旧叫的是她的名字。他竟想也不想便冲回殿内,见到的,是她额上半指长的伤口,正泉眼似的不断往外冒血。
那样好看的眉眼被血染了小半边,红红似火,死也如此旖旎壮烈。
衡逸乱了心神,只大喊着,&ldo;宣太医,快宣太医‐‐&rdo;
再而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两只手臂都在颤抖。他的心被巨大的莫可名状的恐惧侵袭,蔽日的蒙昧,心上裂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满满的心绪都在下落,他胸中一块血肉正在被剥离,一丝一丝,连着筋骨,生生撕成两片。
&ldo;青青,青青‐‐‐‐&rdo;他唤着她,企图以此留住她纤薄微弱的生命,&ldo;青青……朕到底该怎么做?你究竟要朕如何?&rdo;
他的泪落在她伤口上,化淡了猩红的血液,那血泪融在一处,潺潺划过眼角。
青青抬手抚着他的脸,承受着他的泪,&ldo;你我之间,总归是该有个了断。&rdo;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决绝是三世宿仇,滔天的恨,熊熊燃烧,早已将点滴爱意燃成灰烬。
似乎又回到少年时,面对未知的命运,面阴云诡谲的深宫,苍白又无力,只能无奈看她离去,带走所有留恋过的记忆以及情意。
他不知哪里出了错,上天不知道,世人不知道,他真真切切爱她。爱到已不知该如何对待,是错,是他错得离谱。早知今日,宁愿当初不曾陷落。
情真情痴,皆是深渊泥淖,如何脱身。
他求她,早已没了帝王威严,&ldo;姐姐……求你了……别离开我……姐姐,你说过的,绝不丢下衡逸孤身一人……你怎么能这样?怎能这样?&rdo;
青青甚为疲惫,极其渴睡,渐渐闭上眼,再听不见他是如何在耳边卑微祈求。
他终是低到尘埃里。
衡逸将青青抱进内间里,放在软榻上。
她额上的伤口颇深,血浸透了龙袍,留在襟口衣袖一大片血渍。
小德子再而赶上来,弓着腰求衡逸,&ldo;皇上,太医一会就要来了,您看您是不是去换件衣裳?顺道掩一掩伤口。再叫太医院的人瞧见了,恐怕……&rdo;
衡逸这才肯离了青青,行走间已经脱了外袍,扔在屏风上。
到了外间,却见程皓然折回,也没心思计较,加之殿内侍奉宫人已被他那道绞杀旨意吓得一个个慌慌张张,不中用,便道:&ldo;卿家先替朕在这照看着。&rdo;
程皓然遵旨应是。
皇帝方离了正殿,里间便有婢子叩头求饶。
是那人轻笑着,说凉薄语句,&ldo;反正都要一律斩杀,还怕什么?都起来,看看,本宫穿着如何?&rdo;
他挑开帘子往里望去,心有惊诧。
是她,不知何时起了身,不,其实是根本不曾晕过去。她与他皆是心知肚明,唯独皇上关心则乱,她额上伤口并不深,决计是不会害了性命。而他却是猜不透,她虚虚实实如迷一般,蛊惑妖媚,无端端教人沉醉,欲要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