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泪洒高尔基市(21)
海拉尔是个生儿育女的好地方。玛亚和切斯娜相册中的照片描绘出一幅无忧无虑的乡村儿童的幸福生活场景:十几岁的玛亚在做鬼脸;玛亚和基塔在干草垛上打滚;炎热的夏天,她们俩和亚沙一起坐着四轮轻便马车去旅行。基塔说,那张照片可能是一家人去河边时拍摄的。切斯娜大概带着孩子们来到河边,让孩子们玩耍、野餐,而她和保姆洗衣服。还有玛亚和中学同学在一座方尖石碑前的合影。外祖母认出,那座石碑是为了纪念1905年的日俄战争而建立的,就在奥尼库尔家马路对面的小公园里。
&ot;我们念书的学校正好在我们家对面。&ot;基塔说,&ot;起初,是一所小学,后来扩建为中学。那里有许多优秀的教师,真正的知识分子……也有不少人是苏联的支持者。&ot;
基塔7岁或8岁时,几乎死于伤寒。她记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星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基尔什的一个朋友,以前是军队的医护人员,给基塔服用奎宁,但毫无效果。万不得已,曾外祖母带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基塔去哈尔滨就医。&ot;人们都含着眼泪来道别,&ot;基塔说,&ot;他们已经不抱希望能够再次见到我。就连医生后来也对我父亲说,他当时认为我活不了啦。可是我痊愈了!我的身体一定一直很健壮。&ot;
基塔带着许多玩具返回海拉尔以后,就成了别的孩子羡慕的对象。&ot;那可是从哈尔滨带回来的玩具--你能想象到吗?那些玩意儿是多么新奇!&ot;可是,那场大病也留下了后遗症。基塔指着她的助听器说,耳聋就是因为服用过量的奎宁。她在学校留了一级,和玛亚成了同班同学。
基塔回忆起,她哥哥阿勃拉姆在高中时就曾离开海拉尔去苏联学习。她不记得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了,只记得他因为出身于&ot;资产阶级家庭&ot;而被布尔什维克开除。后来阿勃拉姆去了哈尔滨,住在亲戚家。
在亚沙的一份审讯记录中,我找到了一些更详细的描述,虽然没有提及阿勃拉姆被开除的事:
我哥哥阿勃拉姆完成了他在海拉尔高中的部分学业以后,1923年去赤塔技术学院学习。假期,他总是回家……1932年日本人占领海拉尔的时候,我哥哥离开了海拉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一直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
赤塔是西伯利亚一个较大的城市,在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位于海拉尔西边六百多公里的地方。技术学院是一所高等技术学校。
第43节:泪洒高尔基市(22)
由于苏联内务部的档案中没有阿勃拉姆的有关情况,切斯娜的照片就成了我最好的信息来源。基塔说,阿勃拉姆是一个豪爽、漂亮的&ot;冒险家&ot;。他的照片充分反映出这些品质。外祖母和外祖父结婚后不久,阿勃拉姆赠给他们一张照片,上面是个20岁左右的漂亮男子,一头浓密的黑发,一双明亮的褐色眼睛。阿勃拉姆用花体字在照片上写道:
珍藏这张照片,
不要忘记它的主人。
1927年8月摄于蒙古库伦
蒙古!尽管我去过亚洲很多地方,但这个地方却让我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异国风情。从切斯娜相册中阿勃拉姆其他照片背面的题词可以看出,他去过沈阳、哈尔滨和蒙古。在一张照片上,阿勃拉姆穿着马裤和高统皮靴站在田野里,背面题写着:1927年7月20日,乌兰巴托,集市附近。另一张照片上,他与一位穿着工作服的老人站在一起,背面题写着:与从事皮毛和羊毛贸易的英国联合畜产品公司经理合影,乌兰巴托,1926年11月24日。
这张照片使人觉得,阿勃拉姆是在蒙古工作,而不是旅游。这一点有助于我弄清其他照片传达的信息。
有一张是在照相馆照的照片,上面是阿勃拉姆和他的三个朋友。朋友们都穿着欧式服装--深色大衣,戴着帽子,而阿勃拉姆却穿着浅色蒙古袍。凝望着那张照片,我想到自己的生活和我的那个挂满东方式样服装的衣柜。对阿勃拉姆来说,是中国和蒙古;对我来说,是柬埔寨、泰国和越南。我对他虽然知之不多,但我蓦然觉得,他与我十分相似--我们都是浪迹天涯的人。
和哥哥阿勃拉姆相比,亚沙看起来极其平常。他个子矮小,瘦而结实,虽说不是特别漂亮,但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真的很迷人。在海拉尔照的大多数照片,都是他学生时期的留影,通常身穿军装式校服。这种款式是1925年苏联接管中东铁路以后,从苏联引进的。还有一张照片上,他戴了一顶别着红五星帽徽的帽子。
亚沙是奥尼库尔家最小的孩子,出生于1914年。1931年在海拉尔高中毕业时,日本刚刚占领东北。因为进一步升学的希望十分渺茫,他只好去乳品厂给父亲帮忙,同时学习英语。后来,他也离开海拉尔,去了苏联。
在奥尼库尔家族中,玛亚是惟一学有所成的人。她向高尔基市内务部审讯人员提供了如下的情况:
从出生到1928年,我一直住在海拉尔……1920年开始上学……在海拉尔高中毕业后,去了哈尔滨,在哈尔滨第二牙科医学院读书。1930年底毕业以后,我返回海拉尔,住在父亲家里,并且以牙科医生的身份行医,直到1931年……
第44节:泪洒高尔基市(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