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又开到广场上了,我和黑蛋惊魂未定地站在那里。黑蛋责怪我,说:&ldo;你乱跑什么?&rdo;我疑惑地看着黑蛋,说:&ldo;我跑着去追我的照片,他们就抓了我,我犯什么法了……&rdo;黑蛋瞪了我一眼说,&ldo;这些日子狗日的法轮功又到北京闹事,他们把你当成闹事的分子了。&rdo;我终于大悟,擦去头上的冷汗。黑蛋突然笑了笑,说:&ldo;操,咱们快离开这儿,你别再闹出什么洋相来。&rdo;
我的腿有些飘忽忽的,像踩着云雾走路,很小心地离开了广场。我注意到了广场上的游客,都很安静,没有像我们省会城市大街上的人群那样大呼小叫的,就连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喇叭,都听不到响声,四周一切井然有序。我觉得北京就像海洋一样浩瀚深广,海洋一样波澜壮阔。
直到坐上了火车,我还在想天安门广场上的一场虚惊,我准备回去后就讲给白猫听,她一定会觉得有意思。
25
我跟着黑蛋去了内蒙古的土默特右旗,这里是集中种植黄芪的地方。我们下了火车,乘坐一辆三轮车走了很远,走到了市郊的一家旅馆停下来。我不能随意说出这家旅馆的名字,这是一家私人旅馆,旅馆不大,院子却很宽敞,能开进卡车来。黑蛋说他就是看好了这个院子,才一直住在这里,从乡下收购上来的黄芪,就放在院子里晾晒着,等到够了装满卡车的时候,雇一辆卡车开进院子装车,安全又方便。
旅馆的经理是个女人,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看到我们来了很兴奋,亲自把洗脚水端到我们房间里。
我不说你也明白了吧?这个女人跟黑蛋一定有一腿子,前两天黑蛋就是给她打的电话。你想这种情况,我能随随便便就把旅馆的名字说出来吗?我总得替旅馆的女经理想一想。
当时我一看到她跟黑蛋交流的眼神,就知道她跟黑蛋的关系了,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的第一感觉是准确的。旅馆有黑蛋一间专用客房,里面放了黑蛋的许多物品,他来发货的时候就住进来,走后女经理就把客房的门锁了,里面的物品原封不动地放着,你想想这是什么待遇?黑蛋也真行,在家里除了打打麻将,喝喝酒,没有什么其他的毛病,没想到在几千里外还很浪漫呢。
我想到离开家时白猫对黑蛋那种关怀的样子,突然很可怜白猫了,白猫一定不知道黑蛋和这个女经理的事情,因为我从来没有听到白猫和黑蛋为这种事情吵过嘴。这个女经理姓曹,叫什么名字就不清楚了,黑蛋让我叫她曹姐。跟她接触后,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并没有轻浮的举动,反而给我一种稳重的感觉。黑蛋洗完了脚,就去了曹姐办公室。黑蛋走后,一个男人来到房间找黑蛋,说黑蛋来了么?哪里去了?看样子是和黑蛋很熟悉,知道黑蛋来了急着见到他。我就去曹姐屋子喊黑蛋,走到门口就听到曹姐快乐地笑着。
&ldo;黑蛋哥,有人找你。&rdo;我敲门进去说。
曹姐仔细地看了我两眼,又禁不住笑起来,说:&ldo;把你在北京照的照片拿来看看吧?&rdo;
我知道黑蛋已经把我在天安门广场上的故事讲给曹姐听了。你说黑蛋这人,把我当笑料哄着女人高兴去了,如果哄的是白猫,我倒挺乐意,但是他取悦的却是白猫以外的女人,这就不对了。
我勉强笑了笑,说:&ldo;一会儿拿来你看,反正在这儿不怕被风刮跑了。&rdo;曹姐又笑,说:&ldo;我以后到北京就有经验了。&rdo;
我们到了旅馆才半天,就有许多人知道黑蛋来了,有的从乡下跑来跟黑蛋聊天,他们当中的一些人,看起来脏兮兮的。黑蛋在省会的时候看起来挺讲究的,这会儿见了这些脏兮兮的乡下人,却像见了自己的哥哥或者爹爹那样随便,你说怪不怪?
看到黑蛋跟这儿的人这种亲热劲儿,我似乎觉得这儿才是黑蛋的家。
到了晚上,黑蛋领了七八个人到附近的饭店里喝酒,曹姐最初说不去了,几个当地男人就拽着她,说她一定要去,她不去就没有意思了。看那样子,大家对于她和黑蛋的事情都很清楚。她也就不推辞了,跟着我们喝酒去。这儿的人喝酒才叫喝酒哩,他们咀嚼着羊肉,吃着大蒜,喝着酒,划着拳,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曹姐也喝酒,也嚼羊肉吃大蒜,眼睛闪亮闪亮的。
黑蛋似乎忘了自己的肾有毛病了,别人跟他碰杯他就喝,一脸的英雄豪气。他们都喝了很多酒,却没有一个喝醉的。那酒我只喝了几杯就不敢喝了,太冲,好像是青稞酒。
他们一直喝到半夜,才各自散去。
我和黑蛋回到房间就倒下睡了,从家里出来到现在,折腾了三天多,我实在累得顶不住了。这一夜睡得就很实在,睁开眼,天已微亮了,扭头看黑蛋,他的床空着,被子和脱下的外衣都散乱地丢在那里,不像起床出去的样子。我懒懒地躺在床上,脑子里琢磨着黑蛋的去向,想到他很可能在我睡熟了的时候,去了曹姐屋子。这样想着,心里就很不舒服,觉得他似乎不应该这个样子。如果我不认识白猫,也许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我不仅认识白猫,还觉得白猫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这样我的心理就起了变化,觉得黑蛋实在可恨,我总要想个办法教训他一番。当然,这都是为了白猫。旅馆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是一个地道的本地男人,那声音瓮声瓮气的,鼻子像被塞一团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