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经睡去了,白猫又坐在我的对面,问了一些内蒙古的事情,尤其对黑蛋的身体很关心,说他在内蒙古经常犯病。她大概不知道黑蛋为什么犯病,别说他有严重肾病,就是没有肾病的人,整天泡在女人怀里,大概也会弄得肾虚。我因为实在不想再继续那边的话题,就把我和黑蛋在天安门广场的遭遇讲给她听了。本来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讲着讲着,我突然觉得索然寡昧,最初的那种开心完全没有了。这也怪黑蛋,他已经把我们的遭遇讲给曹姐听了,现在我讲给白猫的时候,就好像咀嚼他的剩饭。不过白猫还是很快乐地笑了,笑出了声音,&ldo;咯咯,咯咯。&rdo;她是很少使用这种开放式笑法的,她给我的感觉总是平如池水,静若阳光。
但是今夜不是,今夜的白猫就像一只鼓荡的帆。
我必须立即休息了,你知道我很年轻,很容易犯年轻人的错误。我不想在白猫面前显得很不老练。
过去我是不打呼噜的,但是今晚突然打起来了,而且很嘹亮,大概是过度疲劳,又喝了酒的缘故。我几次被自己的呼噜声惊醒了,醒来的时候,听到自己最后的那声呼噜在房间里余音缭绕。屋子有些闷,白猫已经关闭了空调,她晚上睡觉前总是把空调关掉,说睡觉的时候开空调很容易出问题。
夜里,白猫几次推开我屋子的门,走到我身边察看,我不需要睁开眼睛就知道她站在床前,她身上的那股气味总是随着她飘柔的脚步移动着。
我不知道她走进来的时候,那件毛巾被是否覆盖了我的身子,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29
第二天,我到劳务市场雇了几个乡下人,把屋子里的黄芪搬出来晾晒。我自然想起自己就是这样被黑蛋雇来的,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但是我却觉得过去很久了。
一切安排妥当,我给晚报社的亚玲打了个电话,这次她正巧在办公室,我问了她稿子的事情,她说,&ldo;已经发了呀?你没有看到?&rdo;我很激动,说自己出去了半个月,没有看到。她说,&ldo;没关系,我这儿还有报纸,给你寄过去一份?&rdo;
&ldo;不要了,我过去取。&rdo;
我担心她不让我过去,说完了立即扣上电话。
这一次见到亚玲,我觉得很意外,她比我前两次见她瘦了很多,面容憔悴,仿佛得了一场大病。她已经把报纸准备好了,我刚进了屋就交给我,似乎又要离开报社。问她有没有杨洋父亲的消息,她说暂时还没有,如果有了会告诉我的。
&ldo;你好像瘦了不少。&rdo;我说。
&ldo;是吗?这些日子杂事太多。&rdo;她说着,微笑,略有羞涩。
&ldo;是呀,我到外地的时候,打了几次电话没有找到你。&rdo;我看着她的脸色说,&ldo;你家里有个男的接了电话,说话挺横的。&rdo;
&ldo;噢,他就是那样。&rdo;
我离开报社的时候,亚玲跟我一起下楼了,在报社门前的马路边分手的时候,我突然对她说:&ldo;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就告诉我。&rdo;
她愣了愣,我的话让她感到意外,但是她还是点点头,似乎很感激地说:&ldo;我会的,再见。&rdo;
回到了药行,楼下围着十几个人,是要来买黄芪的,白猫正焦急地四处找我,看到我回来了,有些气呼呼地问,&ldo;你到哪里了?也不打个招呼!&rdo;我说去报社问杨洋的事情了,她一听更来气,说:&ldo;总是惦着杨洋的事,刚回来就去折腾,杨洋没有给你开工资吧?你这人!&rdo;
看样子她真急了,话也说得很重。你也要理解她,那么多货堆放在家里,正好有人来买,应当赶快出手。眼下内蒙古的黄芪大批下来了,把家里的货处理完了,还可以再多发一些回来,错过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再说,拉回来的黄芪大都没晾晒几天,万一遇到阴雨天,堆在屋子里霉了,就赔本了。
&ldo;黑蛋哥不是说要等到他回来卖吗?&rdo;我说。
&ldo;跟他说过了。&rdo;白猫说。
白猫看到这么多人来买黄芪,早就给黑蛋的手机打了电话,说还是趁早把货处理了,放在家里每天晾晒太费事。黑蛋说,&ldo;咋卖?你一个人能张罗过来?&rdo;白猫说,&ldo;有阿林在,让他张罗。&rdo;黑蛋说不行,黑蛋说:&ldo;阿林怎么能行呢?你不要太相信他了,这小子鬼精的,别让他耍了你。&rdo;白猫很生气,说:&ldo;怎么会呢?阿林不是你说的这样,我看他行,他越来越老道了。&rdo;黑蛋说,&ldo;我不管,你一定让他卖就卖吧,你可要盯紧他,记住,一公斤少了三块五毛不卖。&rdo;
白猫叮嘱我半天,告诉我如何跟那些乡下人讨价还价,我就去跟那些人商谈了。他们虽然从心里急着要买黄芪,但是却显出不慌不忙地样子,围着黄芪转来转去,说黄芪太湿了,还带着泥土,又说这批黄芪的颜色发乌,缺少糖分,等等。总之,他们是要把眼前的货说得很遭,然后才跟你讨论价钱。他们说这说那的时候,脸上露出憨厚和无奈的表情,好像我设置了一个火坑,等待他们送死来。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太清楚这些人憨厚背后的机警与狡黠,我只是听着,等到他们问价钱的时候,我才说,&ldo;这货就是鲜的,刚下来,你们都知道,我就按鲜货的价钱卖好了,三块八。&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