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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我和几个农民短工都仰了头看，看到白猫倚着楼栏杆看我们。

&ldo;哎‐‐吃饭吃饭。&rdo;她又叫，看到我们在看她，身子一拧，消失了，扭转腰肢的动作，优美而有韵昧。

农民短工都瞅我，说：&ldo;叫你哩，叫你吃饭。&rdo;他们看我的目光，明显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笑着看了看他们，说我吃饭去了，你们也吃去吧。

几个农民目送我上楼后，也便起身去了对面的小吃店，每人要了一碗面条填了肚子，然后回到晾晒的黄芪旁，倒在楼房的阴影下享受纯粹的时光。这时候他们或许会想家中的老婆是否从田地里回了家，孩子们是否吃过了午饭，总之他们是要安静地想点什么，在这种思想中迷迷糊糊地消解着疲倦。

我走到楼上的时候，黑蛋已经坐在餐桌前，面前放了一瓶白酒和两个酒杯。白猫把午饭做得很丰盛，我的心理没有一点儿准备。原来我想的吃饭，也就是一碗米饭或者两个馒头，对付饱肚子就满足了，没想到他们像招待客人一样招待了我。我觉得黑蛋真好，他的女人白猫也好，我觉得今后应该给他们尽心尽力地干活。

我这种无家可归的人是很容易被温暖被感动的，能吃上饭就很幸运了，没想到还能找到家一样的感觉。其实有点儿社会经验的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黑蛋需要我这样的人为他卖命，他必须把我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可以随意支配使用。

黑蛋给我倒了一杯酒，说：&ldo;喝点吧，能喝几两，你?&rdo;

我忙把酒杯推开，说：&ldo;我不会喝酒，一喝就过敏，脸红脖子红身上也红。&rdo;

黑蛋做了一个很坚定的手势，说：&ldo;要喝的，男人不喝酒那算啥男人?喝酒脸红的人不一定不能喝呀。&rdo;

我们就喝。白猫在一边给孩子喂饭，偶尔瞟我们一眼，看起来漫不经心。我喝过两杯酒之后，就感觉脸上烧热，浑身的血朝头顶涌。这时候，我很从容地看了一眼白猫，看了她胸前那团柔软的轮廓，心里突然很想喝酒了，于是自己抓起酒瓶倒了酒，去跟黑蛋碰杯。

&ldo;黑蛋哥，我刚出来干活，以后你多批评多帮助。&rdo;

&ldo;你客气啥，好好干，跟着黑蛋不会吃亏的。&rdo;黑蛋咧嘴笑了，然后，他递给我一支烟。

我忙说不会抽，他就一直举着，说：&ldo;男人不抽烟还算什么男人呀?抽一支。&rdo;

在一边的白猫已经喂完了孩子的饭，把孩子放到挨近她身边的童车里，坐到餐桌前，瞅了我一眼，对黑蛋说：&ldo;他不会抽就别让。&rdo;

7

……

&ldo;……可不是一个小数目。&rdo;

&ldo;谁拿了这种钱，真要断子绝孙!&rdo;我听到大人们聚在一起议论着这件事情，他们对于满仓杀死的那个女孩子深恶痛绝，觉得满仓干了一件应该干的事情。

那一片村庄的人，对于逃匿在山里的满仓很是关注，每天都有一个最新消息传播着。

&ldo;听说了么，昨夜里满仓溜进王家庄了，去了一个老太太家，老太太给他烙了十斤大饼带走了。&rdo;

&ldo;昨天李家寨一个放牛的老头，在山里遇到了满仓，看到满仓的鞋跑破了，老头就把自己脚上的一双鞋脱给了满仓。&rdo;

&ldo;前几天，有个在花生地里拔草的小媳妇，憋了一泡尿，跑到旁边的玉米地里撒，撒完了站起来的时候，才看到对面蹲着一个男人，刚要叫喊，那男人就说求求你别叫，我是公安局追捕的满仓，小媳妇听了就安静下来，再后来……&rdo;

……

8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地传着，竟把杀人犯满仓传成了一个英雄，许多人甚至希望能够在山里遇见他。

一个炎热的中午，我挎着篮子去玉米地里拔一些嫩草喂猪，一个男人看到我后正准备猫腰逃跑，大概看清我是一个孩子，又随即猫腰假装拔草。我的心&ldo;突突&rdo;地跳起来，从他的面容上猜测到眼前的男人就是满仓。

&ldo;你是满仓，你拔草是在骗我。&rdo;我看着眼前的男人说。

他突然站起来看我，手里还握着一把刚刚拔起的嫩草，说：&ldo;你凭啥说我是满仓?&rdo;

&ldo;你就是满仓，我看得出。&rdo;我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ldo;我就是满仓咋啦?&rdo;他说，&ldo;你要去告密领赏呀?&rdo;

&ldo;谁要那种钱就断子绝孙!&rdo;

满仓完全放松下来，他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孩子不会说谎，于是干脆不伪装了，露出天真的笑，把手里的一把嫩草放进我篮子里。

&ldo;你的篓子已经满了，坐下和我下一盘五子棋吧。&rdo;满仓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我请求说。

我放下篮子，说：&ldo;你下不赢我。&rdo;

&ldo;下赢你咋说?&rdo;

&ldo;咋说就咋说。&rdo;

&ldo;你叫我干爹行吧?&rdo;

&ldo;干爹就干爹，你输了叫我干爹。&rdo;

我和满仓在闷热的玉米地里下起了五子棋，他可能一个人孤独坏了，终于找到一个对他构不成威胁的孩子解闷。我当然下不赢他，当他赢了之后，就很认真地说：&ldo;叫我干爹呀?&rdo;

我就叫了。他高兴地笑出了声音，让我又叫了一声，才心满意足地一仰身子躺下了，眯起眼睛看着头顶宽大的玉米叶子，陶醉着。阳光从稠密的玉米叶子间，滴落下大大小小的光斑，布满了他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