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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1页）

一、张佩纶与&ldo;不抵抗主义&rdo;

&ldo;中法战争&rdo;中的&ldo;马尾之战&rdo;乃中方大败局。众口一词，咸曰张佩纶为战败责任人，故张氏已负百年之谴。

也有为张佩纶辩护者，如王闿运、林纾辈。他们认为在马尾之役中，张佩纶&ldo;见敌不走，气象伟异&rdo;，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战败夺职谪戍，可谓冤枉。1由于战争胜负易判，而战争当事人功过难判，所以即便在中法甲申战争、中日甲午战争刚结束的时候，清朝士大夫已经慨叹&ldo;真是非&rdo;难明了。

其实，就&ldo;大是非&rdo;而论，张佩纶在马尾之战中的错误或罪责还是易于说清的。

张佩纶（1848-1903）字幼樵，又字绳庵、绳叔、绳斋，号蒉斋，直隶丰润人，故清人笔记中多称其为&ldo;张丰润&rdo;。他出生在官宦之家，父亲曾做过安徽按察使，太平天国之乱中卒于职。佩纶同治九年（1870）中举，次年成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光绪元年（1875）以大考擢侍讲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其时，外侮亟累，国步维艰，佩纶屡上疏，言经国大政。如请敕新疆、东三省、台湾严于戒备，以杜日、俄之窥伺，如请建南北海防、设水师四镇以防法人图我等，皆不乏忧国之忧、洞事之明。而对于庸官俗吏，佩纶亦敢指斥纠弹，不避权要。故在以李鸿藻为精神领袖的&ldo;清流&rdo;一派中，张佩纶可谓佼佼者。或许因为他弹劾贪佞，淘汰衰庸，多合舆情，所以与陈宝琛、宝廷、邓承修，也有说与陈宝琛、张之洞、黄体芳等的，被时人誉为&ldo;翰林四谏&rdo;。2

光绪八年（1882），张佩纶被擢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晋侍讲学士。光绪九年（1883），在总理各国衙门行走。十年（1884），中法间战争将起，&ldo;清流&rdo;诸君子为慈禧太后重用，分遣于抗敌前线，陈宝琛以侍讲学士为南洋会办，吴大澂以通政使为北洋会办，张佩纶以三品卿衔会办福建海疆事。这&ldo;会办&rdo;，即军事钦差大臣。

文人统军，谈何容易？老佛爷的&ldo;信任&rdo;，大有&ldo;试活&rdo;之意。空言易托，实事难为，尔等既然严以论政，苛以责人，娭家这次倒要看看尔等的本领！张佩纶等人得了美差，放炮出京，并未预料到极度的风光之后，往往会有极度的失落。三位&ldo;会办&rdo;，惟吴大澂无恙。陈宝琛因荐人不当，后降五级使用；张佩纶则因马尾战败而褫职充军。事后，谑者撰联曰：&ldo;八表经营，也不过山西禁烟，广东开赌；三洋会办，请先看侯官降级，丰润充军。&rdo;3盖上联嘲张之洞，下联嘲陈宝琛、张佩纶。惟陈氏非&ldo;侯官&rdo;人，乃&ldo;闽县&rdo;人也。此为闲话，无庸细述。

张佩纶等人在光绪十年四月十四日（5月8日）领&ldo;会办&rdo;之职。在京准备四十多天后，张佩纶、吴大澂、张之洞三人即联袂出京，行至天津，拜会李鸿章。应李氏邀，视察北洋海军的海上打靶。闰五月初一（6月23日），李氏率舰队护送三&ldo;会办&rdo;至海防要塞旅顺口，巡察炮台与船坞。翌日，乘舰转赴烟台，检阅北洋六&ldo;镇&rdo;舰艇；又于威海观看鱼雷施放。闰五月初四（6月26日），张佩纶与张之洞登上福建方面前来迎接的&ldo;扬威&rdo;号军舰，出威海南下上海。送别了张之洞，张佩纶于闰五月十一日（7月3日）抵达福建闽江口，并于当日，逆闽江八十公里水路直至马尾港。次日，进福州省城拜会福州将军穆图善、总督何璟、巡抚张兆栋，共商闽省防务。畏于&ldo;会办&rdo;的钦差使命，福建的这几位军政大员均异口同声推张佩纶主持闽省防务大局。

这不是圈套，胜似圈套。张佩纶年轻气盛，不知深浅，竟欣然当起了龙头老大。合议分工，穆图善驻闽江口，何、张二督巡驻省城，张佩纶与船政大臣何如璋驻马尾港及船厂。如果从&ldo;分工&rdo;这一天（闰五月十二日、即7月4日）算起，至七月初三（8月23日）船厂被毁、舰队被灭为止，张佩纶坚守海防第一线的时间一共51天。在这51天里，张佩纶都干了些什么呢？

尽管妙笔生花，巧于言辩，张佩纶在他马尾战败自我表白的&ldo;奏报&rdo;中仍然列举不出具体有效的战略谋划与战术安排。

当然，朝廷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帝、后到军机大臣们，都还在迷信中法和谈，迷信美国调停，而且有正式军令诫勿生衅：&ldo;倘有法军前来，按兵不动，我亦静以待之。&rdo;4但这种命令的前提是对方&ldo;按兵不动&rdo;，敌人既已强兵压境，&ldo;动&rdo;到了闽江内港，&ldo;动&rdo;到了中方的海军禁地，若再坐以待毙，那不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吗？

战争爆发前，张佩纶满肚子委屈，&ldo;请先发，不可。请互援，不可。机会屡失，朝令暮改&rdo;，致使他生出了&ldo;吾不忧敌而忧政&rdo;的慨叹。5但他忘了，这伙敌人，是他放入闽江口的，困局也是他设的。敌在咫尺，不思钳制，总想让千里万里之外的朝廷下发一条锦囊妙计，岂不大蠢大愚！作为前敌总指挥，张佩纶应该有服务于国家安全的大目标，及化解边疆危机的能力，否则卷铺盖回家可也！遗憾的是张佩纶忘了他是&ldo;会办&rdo;，他是&ldo;钦差大臣&rdo;，他是可以而且应该代表朝廷行使具体军权的人，哪儿还有理由临事不决，诿过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