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言不发,于是他编造出一句引述,只不过刚说出口,就产生了负疚感:&ldo;&lso;按照定义,赝品绝不是原型,然而在感知上,完美的赝品与模仿对象没有区别,这听起来虽然奇怪,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世界的真相之一。&rso;&rdo;
依然没有反应。&ldo;不同意?那这一句呢,&lso;当你遇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副本,是会产生同情,还是有将其消灭的冲动?判定它是假的,然后像对纸板人一样予以摧毁?&rso;&rdo;这也是编造的,因为维特比并没有讨论过副本‐‐这份该死的文件从没提过副本。
她停下脚步,面对着他。跟往常一样,他无法将视线移开。
&ldo;这就是你害怕的吗,总管?&rdo;她的语气并无特别的冷酷或热情,&ldo;因为我可以催眠你。&rdo;
&ldo;你也可能受影响。&rdo;他说道,意图通过警告让她打消念头。然而他也知道,或许将来真的会需要她施行催眠,就像在通往x区域的通道里那样。&ldo;抓住我的手。闭上眼睛。&rdo;那感觉就像是从一条乌黑的巨蛇嘴里不停地往外爬,他仿佛可以&ldo;看到&rdo;其咽喉深处发出的嘶嘶声。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无尽阴影中,似乎有许多海底巨兽注视着他。
&ldo;我不受影响。&rdo;
&ldo;但你是副本‐‐是仿制品,&rdo;他继续逼进,&ldo;也许副本没有那样的防御能力。而你仍不知道原因。&rdo;这些至少都是她自己告诉他的。
&ldo;来测试我一下,&rdo;她说道,仿佛咽喉深处发出的低吼。她停下来,面对着他,扔下背包,&ldo;来测试我吧。说吧。说出你觉得能摧毁我的语句。&rdo;
&ldo;我不想摧毁你。&rdo;他一边平静地说,一边望向别处。
&ldo;你确定?&rdo;她说道。她凑得非常之近,他能闻到她的汗味儿,看到她耸起的肩膀和蜷曲的左手。&ldo;你确定?&rdo;她重复道,&ldo;假如你没把握,为什么不对我采取防范措施?你犹豫不决,既想要我做伴,又不确定我是不是人类。我是敌人制造的。一定是敌人制造的。然而你依然无法控制自己。&rdo;
&ldo;在南境局的时候我帮过你。&rdo;他说。
&ldo;不要为了本该得到的东西而感谢别人。你告诉我的。&rdo;他踉跄地退后一步。&ldo;这地方我并不想来,幽灵鸟。我跟着一个人来到这里,却不知道是否认识她。&rdo;她对他来说仍像是一盏信号灯,这让他感到怨恨,想要拒绝,却又无法自已。
&ldo;胡扯。你很清楚我是谁‐‐或者说你应该清楚。你很害怕,就跟我一样。&rdo;她说。总管知道她说得对。在这片土地上,他没有任何防御。
&ldo;我认为你并非敌人,&rdo;他说道,&lso;敌人&rso;一词此刻听起来很刺耳,不合情理,&ldo;我也认为你不是副本。真的不是。&rdo;
&ldo;我的确是副本,约翰。但不是完美的副本。&rdo;她语气夸张,然而她已经作出让步,或者说他感觉她已经让步,&ldo;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假如跟她面对面遇上,你知道我会说什么吗?&rdo;
&ldo;什么?&rdo;
&ldo;我会告诉她,&lso;你他妈的犯了太多错。你犯了那么多错,但我还是爱你。你是一团乱麻,也是一种启示,然而我不可能成为你。我只能靠自己解决问题。&rso;根据我对她的了解,估计她会奇怪地看着我,然后从我身上采样。&rdo;
他发出一阵狂笑,一只手拍打着膝盖。&ldo;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她一定会这么干。&rdo;他坐到地上,而她却依旧僵硬地站立着,仿佛岗哨,&ldo;在这里,我没有足够的技能。我他妈的彻底懵了。就算去灯塔也一样。&rdo;
&ldo;他妈的彻底懵了。&rdo;她微笑着说。
&ldo;很奇怪,不是吗?一个奇怪的地方。&rdo;虽然并非出自本意,但他变得更加健谈。突然间,他平静下来,这是他到达此地之后最为平静的时刻。过去所有的失败似乎都在另一条边界后面,显得模糊不清。
她仔细打量着他。
&ldo;我们应该继续前进,&rdo;她说,&ldo;不过你可以继续读文件。&rdo;
她伸手拉他起来,有力的抓握比任何语言都更让他安心。
&ldo;但这他妈的是一场灾难,&rdo;他说,&ldo;我在读给你听一个蠢蛋的最后遗言和证词。&rdo;
&ldo;在这儿我们还有别的娱乐吗?&rdo;
&ldo;没错。&rdo;
总管没有告诉她维特比的怪屋,也没有说怀疑过维特比是x区域的载体。他也不曾向她描述,当边界移动时,他在南境局里那最后的绝望时刻。由于对幽灵鸟隐瞒了这些事,他更加理解母亲的谎言。她企图通过隐瞒或淡化来掩盖自己的重要决定。但凭她的智慧,一定也明白,无论动机如何,无论怎样混淆,每一处省略都留有痕迹。
&ldo;&lso;它是如何进行自我更新的?难道不是经由我们的行为,我们的生命?&rso;&rdo;维特比通过总管问道。此人虽然可能已经死亡,或遭遇更可怕的命运,但他仍在总管身上继续存在。
然而她没仔细听,她的注意力又被天空中的东西吸引。他知道那肯定不是鹳鸟。这一次他有望远镜。匆忙中,他搜寻到她凝神观察的对象,然后,又屡次调整焦点,不确定是否真正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