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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有些问题她不愿意问，因为一旦问出来，它就会具体化，就会产生真实的压力，仿佛弯曲的肋骨上重新长出皮肉。奇迹也好，恐惧也好，她或许可以分而承之，然而总管永远无法适应，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目的过于明确，推进过于急切，也会令人疲倦。就好像向x区域的现实挑战，就好像事到如今，她依然没有吸取教训。即使格蕾丝先到了三年，但他们在匆忙中来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她早就该知道这是不公平的，或许根本就不该尝试，不是吗?

此刻已是黄昏，天色将晚，面对沉默与重重阴影，格蕾丝首先开口：&ldo;我们是宇航员。所有勘探队员都是宇航员。&rdo;

这也许有一定的安慰作用，像是某种精神支柱，但总管脸上表情坚决，仿佛戴上了面具，他不愿面对，只想把鼻子埋在舒适的地方。他左手紧紧攥着生物学家的信，膝盖上搁着生物学家的日记，那是格蕾丝从灯塔里搜救出来的。幽灵鸟读过之后很感兴趣，虽然仍有一部分未知，但它们填补了其余的空缺。塔底的白光、爬行者内部的灯塔管理员，这些若是不亲眼看到，她无法相信。然而她知道，对总管来说，这些信息只是新的证据，新的希望‐‐或许能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且迅速见效。仿佛格蕾丝对它们的审阅与思考还不够似的。

&ldo;我们不在地球上，&rdo;幽灵鸟说，我们不可能在地球上，&ldo;时间扭曲得这么厉害，还有生物学家看到的东西。&rdo;即使假设规则依然存在，只是无法看清，无法摸透，无法知晓，这里也不可能是地球。但真的吗?还是只有时间变得不合逻辑，缺乏一致性?

她依然感觉很不情愿，这种情绪增加了她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最后，格蕾丝说：&ldo;这就是我的结论，也是科学署提出的猜测之一。&rdo;

&ldo;就像虫洞。&rdo;总管说。这是他认知的极限;再往前一步，则需要光亮感的激发。

格蕾丝难以置信地瞪着他。&ldo;你以为x区域也会造太空船?你以为x区域会在星际空间旅行?虫洞?想象一下吧，那是一种更微妙的存在，隐藏于我们所知的现实背后。&rdo;

这番话平淡而有力，化解了他们的惊惧。因为她多待了三年?因为她在想念家中的亲人?

总管语速缓慢，几乎就像进入催眠状态：&ldo;我们以为x区域中的一切都腐烂得太快……其实只是变旧而已。&rdo;

有些东西的确非常古老‐‐村庄的遗址、灯塔活板门下面层层叠叠的日志。从边界出现到第一次勘探，x区域中已经过去很长时间。谁都想不到，边界出现之后，人们还可以在x区域里生活那么久。

&ldo;以前怎么没人知道，&rdo;总管说，&ldo;以前怎么没人明白。&rdo;仿佛重复能够带来某种原始的力量，迅速扫清阻止他接触真相的障碍。但事实上，重复只能让他们的无知显得更突出。

&ldo;错误的数据，&rdo;格蕾丝说，&ldo;损坏的样本。不完整的信息。&rdo;

&ldo;我不明白‐‐&rdo;

&ldo;她的意思是，&rdo;幽灵鸟说，&ldo;那么多勘探队返回时都遭受创伤，神志不清，甚至根本回不来。南境局没有可靠的样本。&rdo;她的意思是，时间膨胀几乎无法计量，而当x区域发生移动或变化时，这种膨胀更加严重。

&ldo;她说得对，&rdo;格蕾丝说，&ldo;我们从来没人在x区域里居住足够长的时间，观察足够清晰，并把结果记录下来。&rdo;矛盾的数据，矛盾的目标，对手又很难对付。

&ldo;但我们能相信生物学家吗?&rdo;总管问道。因为生物学家笔下的猜测很可疑?因为他无法适应，而幽灵鸟可以。

&ldo;你相信我吗?&rdo;格蕾丝问道，&ldo;我在夜晚看到空中有陌生的星星。我看到天上有裂隙。我在这儿生活了三年。&rdo;

&ldo;那你告诉我‐‐假如我们不在地球上，为什么还能看到太阳、星星和月亮?

&ldo;这不是关键问题，&rdo;幽灵鸟说，&ldo;对伪装技术如此高明的生物来说，这不是关键。&rdo;

&ldo;那什么是关键?&rdo;总管很沮丧，试图理解这一庞大的概念，令幽灵鸟看得十分心焦。

&ldo;关键就是，&rdo;格蕾丝说，&ldo;这个生物，或这种生物，其目的是什么。我们要如何生存。&rdo;

&ldo;我们知道它的目的，&rdo;总管说，&ldo;就是要杀死我们，改变我们，除掉我们。这不正是大家试图回避的想法吗?局长，你，&rdo;‐‐指向格蕾丝‐‐&ldo;切尼，所有人都否认这种想法，否认它意图将我们全部杀死。&rdo;

&ldo;这样的对话我们进行过上千遍，你知道吗?&rdo;格蕾丝说，&ldo;我们一次次地试图跳出循环，你知道吗?&rdo;

&ldo;人们往往落入某种行为模式而不自知，&rdo;幽灵鸟说，&ldo;生物可以有其目的，同时也可能有与这一目的完全无关的行为模式。&rdo;

&ldo;那又怎么样，&rdo;总管咆哮道，仿佛受困的动物，&ldo;那又怎么样?&rdo;

幽灵鸟和格蕾丝对视了一眼，格蕾丝将视线移开。总管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些信息。他仿佛遭到由内至外的侵蚀。也许具体的细节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ldo;那里产生出许多能量，然后被排放出去。&rdo;她说，&ldo;如果边界是一种透膜，那它可能把能量转移到了别处‐‐考虑到物体一接触边界就会消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