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持雪茄与红酒,调高留声机的音量,播放一张甚至不知何时买来的唱片。你希望这一切或可驱走黑暗,驱走脑中不断徘徊的念头‐‐仿佛上帝正冷冷地注视着你,带电的目光让你动弹不得,如同一只平庸的蝴蝶,被钉在收藏家的展示盒里。
风暴逐渐增强,你扔下雪茄,静立着思索那隐形的边界,还有各种无休无止的假说,而这些假说仿佛构成了某种精神信仰……你喝下那杯红酒,哦,然后又拿了一整瓶,你仍然觉得不够,你仍然不愿回屋内面对……任何东西。
&ldo;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快他妈的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rdo;你朝着黑暗嘶吼,将杯子抛入黑夜,然后不自觉地跪倒在雨水、雷电和泥泞中。你不知道这代表反抗,还是因为疼痛,或者只是自发的反应。你真的不知道,就像你不知道屋里的手机是否真的会动,是否真的具有生命。
燃烧的笔记被水浸透,湿乎乎地粘在一起,从烧烤架边缘溢出,坠落下来。最后的几颗火星在空中飘荡,逐一熄灭。
于是,你终于站了起来。在雨中,你从泥地里站起身,回到屋内,忽然间,一切变得十分寒冷宁静。答案不在后院里,因为即使你乞求别人,他们也不会来救你,尤其是当你乞求别人时。像往常一样,你只能靠自己。你必须不停地前进,直到再也无法向前。
你必须坚持下去。目的地就在眼前。你可以坚持到底。
你不再研究科学降神会,你不再研究灯塔。你把剩余的笔记留在办公室,你很清楚,它们数目庞大。你在家中徒劳地宣泄时所烧掉的数量,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ldo;会有人试图烧毁房子吗?&rdo;同一天晚上,你问房产经纪。你后来又去小酌了几杯鸡尾酒,以便能够入睡,只是半夜又醒了过来,在床上无休止地翻来覆去。
灯光昏暗,电视沉默地闪烁着,并伴有一种轻微的嗡嗡声。受保龄球道中交替闪亮的照明灯影响,天花板上的星星忽明忽暗。有人在点歌机上播放忧郁的西部乡村歌曲,但仿佛来自极远之处:我的心中似乎一动,有时我不得不顺其自然。
&ldo;哦,当然有。&rdo;房产经纪说。拿老兵的话来讲,&ldo;她开始热身了&rdo;,他有时会突然口出妙语,&ldo;通常是为了获得保险赔偿而故意纵火。有时候,前夫看到前妻的新男友搬进去,就企图烧掉房子。但你可能想不到,很多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我认识一个家伙,有一天突然产生纵火的冲动,他就站在边上看着一切被烧得精光。后来他哭了,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他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一定有个原因。要么是他不愿向自己承认,要么只是不知道。&rdo;
怒气试图冲破你的限制,它以怀疑的形式表现出来。一段时间以来,你一直怀疑一件事。
&ldo;你不是房产经纪,&rdo;你对那女人说,&ldo;你根本不是房产经纪。&rdo;她是笔记中的一点暗示,她是到处乱跑的手机。
你需要透透气,于是走到室外,站在铺着石子的停车场里,一盏破碎的路灯散发出模糊的光线。你仍能听见室内响亮的音乐。街灯照亮了你和迷你高尔夫球场里的河马,它那笨拙硕大的身躯投射出宽阔的椭圆形影子。河马的眼睛是无色的玻璃,而张开的大嘴深不可测,即使悦星让你免费打球,你也不愿把手伸进这张嘴里。
退伍老兵走了出来。
&ldo;你说得对,她不是房产经纪,&rdo;他告诉你,&ldo;她被解雇了,已经一年多没有工作。&ldo;
&ldo;没关系,&rdo;你说道,&ldo;我也不是长途卡车司机。&rdo;
不幸的是,他问你是否要进去跳舞。不,你不想跳舞。但假如他倚着河马跟你聊聊天,那没问题。不必有特别的话题,只需说些你不太理解的日常事物即可。
那株植物仍在大储藏室里。维特比的老鼠基本上也留在阁楼里。第十二期勘探队出发前几天,手机出现在你桌上,仿佛是秘密纪念品。你不知道哪种情况更令人担忧,是它在你身边,还是在视线之外。
0027:灯塔管理员
索尔醒来时仰卧在灯塔底下,浑身覆满沙子,亨利瘫软地躺在他身边。此刻仍是夜晚,天空呈现出浓郁的深蓝,近乎黑色,但布满一望无际的星辰。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浑身有上百处折裂,但他并未感觉到伤痛,反而有一种躁动成百倍地增长,而其背后空无一物。坠落造成的伤害并未给他带来痛苦,他身上一定有好几处骨折,但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剧痛。一点也没有。他是否处于震惊之中?
但他仍感觉到光亮感不断涌起。夜空中,成千上万闪亮的眼睛凝视着下方。翻滚的海浪发出令人舒心的轻微声响。他侧过身,面对大海,隐约看到夜鹭的影子,它们头上长着独特的冠饰,正在潮湿的沙地里啄食扭动挣扎的银色小鱼。
索尔闷哼了一声,站起身,他以为自己会跌倒,却丝毫没有踉跄与晕眩,浑身充满令人惊惧的力量,就连肩膀也感觉良好。他可能没有受伤,也可能是伤势已严重到令人丧失理智,濒临死亡。他头脑中的想法转变成文字,他的悲哀以语言的形式涌现,他努力克制,因为他似乎明白,任其释放出来就等于屈服让步,他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