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老马回到了公寓,感到了饥饿。他没有拨打胡总写在墙上的那个号码的电话,决定先去楼下的那家小饭店侦察侦察。
老马虽不是个美食家,但在饮食方面也是个讲究人,不仅是菜肴的品种口味价格,更注重的是饭店的卫生状况。饭店干净不干净,看看后场便一目了然,他有这方面丰富的经验教训。有一次他去淮北,在一家路边店就餐。这家饭店门面气派,装潢考究,美餐一顿后他去后面厕所方便。使他吃惊的这间厕所和猪圈连成一体,粪便满地,臭气薰天。他刚才吃的香肠、咸肉就就晾晒在厕所门口的墙壁上,一群黑头苍蝇轰炸机似地在香肠咸肉上腑冲起飞嗡嗡乱叫,使得老马&ldo;哇&rdo;地一声,来了个&ldo;翻肠倒肚&rdo;,回来后惊魂未定,恶心了好几天。
老马打开随身带来的旅行箱,换了一件黄牛皮颜色的休闲夹克,洗了把脸,在密扎扎的一边倒的头发上喷了几下&ldo;大宝&rdo;诸喱水,晃晃悠悠,走出房门,走进电梯间。很快,电梯落到底层,门一开,有个年轻女子堵在门口,在她身边是一堆大包小包。
老马问:&ldo;你让我怎么出去呀?&rdo;
年轻女子笑了笑:&ldo;对不起,麻烦您帮我按住电梯的门。&rdo;
老马不好意思拒绝,跨出电梯间,按住了电梯的按钮,年轻女子朝着老马感激地一笑,将大包小包往电梯间里拖,一边拖一边埋怨着:&ldo;现在有的农民工一点不厚道,将这些包运到电梯间门口,抬腿就走。让他运上楼,每只包上一层楼,要多加五元。我不是舍不得花这几个钱,是闻不得农民伯伯的铜臭味!&rdo;
老马没吱声,只是暗中打量着这个吃力地不停地拖着大包小包往电梯间走的年轻女人。依他的经验判断,这绝不是个寻常女子。尽管她一身朴素,但掩盖不住的一股脂粉气,扑面而来,目光里有一种使男人心动的活力。她身材娇小丰盈苗条,卷曲的短发,使人想到二三十年代上海滩上富豪门第的阔太太。
剩下最后一只大包,年轻女人怎么也拖不动。老马不能袖手旁观了,松下按电钮的手,帮着她将那只大包,拖进了电梯间。电梯间的门&ldo;啪&rdo;地一声关上了,老马要出去为时己晚,电梯开足马力直往上窜。
年轻女人又是感激地一笑:&ldo;真不好意思。&rdo;
老马冷冷地答道:&ldo;一个人情做到底吧,权当活动活动筋骨,帮你送到家门口。你住在几楼?&rdo;
年轻女子高兴得差点叫出来:&ldo;太谢谢你了,我住11楼。咱们是邻居?
老马答非所问地指指脚下的那些大包小包:&ldo;里面装的什么?&rdo;
年轻女人说:&ldo;是衣服。&rdo;
老马又问:&ldo;你是做服装生意的?&rdo;
年轻女人笑而不答,老马也就不再追问。
老马说话算数,将年轻女子的大包小包,一直送上11楼她的住处门口,再来到楼下,去那家小饭店侦察,结果令人兴奋。
这家饭店的老板娘来自苏北农村,却很爱干净。小小店堂雅洁美观,一尘不染,饭店的后场井井有条,不锈钢台板上,生菜熟食红白觇板刀具摆放分明。橱子们都戴着大口罩,女服务员每上完一道菜,就去后场洗手。再看看厕所,明亮整洁,不仅无异味,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清香。
老马冲着老板娘连说:&ldo;佩服、佩服,贵在坚持啊。&rdo;
老板娘夸下海口:&ldo;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保证天天如此。您老师傅如发现违规,可向我投诉,发您的奖金,炒他们的鱿鱼!&rdo;
《审美疲劳》第二章(3)
晚七点,正是就餐上客时,小小饭店挤得水泄不透。老板娘将预留的一张台子让给了老马,正点菜时,他看到了在电梯间搬运大包小包的那个年轻女人。她在门口犹豫了一阵,才走进店内。
她换上了一套黑色的晚礼服,领子低低的,露出白晰的脖子和胸口,丰硕的乳房,挺挺的,有随时跳出来的感觉。她虽然没有戴钻戒和项连,仍然给人一种珠光宝气和雍容华贵之感。她也在找就餐的位置,见老马一张台子一个人,面带灿烂的笑容,径直走了过来。
&ldo;咱们又见面了。&rdo;
&ldo;是啊,邻居嘛。&rdo;
&ldo;就您一个人?&rdo;
老马点点头,指指对面的椅子:&ldo;尽管坐。&rdo;
年轻女人落座,将一只精制的手袋往台子上一放,朝着服务台招了招手,服务小姐递来菜谱。
年轻女人抢先接过菜谱问老马:&ldo;想吃什么?&rdo;
老马连说:&ldo;不、不,自已点,自己点。&rdo;
&ldo;不就是一顿便饭嘛,今天你帮了我的忙,本来就应该请你的。&rdo;年轻女人一摆手,&ldo;别争了,这顿饭我请了。&rdo;
老马不再坚持,顺手拿起茶壶,给年轻女人倒满了杯子,算是谢意。
等待上菜的时间是暂短的,也是难熬的,俩人毕竟是萍水相逢,一时找不到话题,因此各人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相对无言。
在这短暂的时光里,老马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周围不时投来奇异的目光,从中年妇女的目光里,老马解读了这样的信息:这老不正经的,不是&ldo;包二奶&rdo;,就是搞&ldo;婚外恋&rdo;。从中年男人的目光里,老马又解读了另一条信息:&ldo;妈妈的,好男找不到好女,这朵漂亮的鲜花,怎么插在牛粪里了?&rdo;面对这些目光,老马很不自在。作家的天性就是联想,由此他联想到了那个狗屁算命占卜大师孙妙斋,难道他说我老马躲不过桃花运不幸而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