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别人’。”江不予松开托住黄紫箬的手,上前“咚”地一声跪下。前世她除了在自己已故的父母坟前跪过之外便再也没向其他人屈过膝。谁知重生一回,第一次下跪却是为了这身体的原主人。
“爷爷,我就是8年前失踪的陈夕怜。”
陈公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虽然刚见到江不予时有些怀疑,但是真的听她承认还是感觉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夕怜8年来都音信全无,如今却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实在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你……如何证明你就是我的孙女?”
“我暂时无法证明,因为很久以前我的记忆就已经丧失了。”江不予虽然跪着,但背脊依然挺得直直的,说话语调平缓而从容。
陈公皱眉:“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肯定自己是我陈家女?”
“因为左丞夫人,我的生母。”江不予看了看黄紫箬回道,“那天在街上偶遇她之后,我便断断续续地想起了一些事,虽然记忆残缺,但是对母亲的印象却很深刻。本来我并没有决定这么快认亲,想着只要亲人身体安康,那么即使我不出现也没关系。可是母亲她……她思女成狂……我实在痛苦难忍。”
说着说着,也不知是自己在悲伤还是受“她”的影响,眼中忍不住涌出泪水,模糊了视线。
陈公能感受到江不予的真情实意,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视线移向陈怀素,询问道:“怀素,你如何看?”
正在观察江不予的陈怀素回神,道:“孩儿也难以判断真假。观其相貌确实和怜儿有几分相似,但无论气质性情谈吐都大为不同,时隔8年,变数太多。”
陈夕灏这时上前道:“孙儿相信苏夫人就是怜儿妹妹。”
“哦?为何?”
“半月前苏夫人一眼见到孙儿的座驾就叫出了‘枣红’的名字,这个名字正是怜儿当年玩笑之下取的,知道的人很少。而今天孙儿偶尔见到她给母亲梳头,口中所念的词与当年母亲教的一模一样,再加上时间上的吻合,孙儿实在没有理由再怀疑。”
陈公沉默了一会又转向江不予:“那老夫再问你,这8年你都在何地?做过什么?为什么改名为江氏还嫁给了这位苏校尉?”
江不予沉默,在心底组织语言。苏诚见状,以为她难以启齿,便上前代为回答:“陈公,请原谅下官僭越,不予是下官的妻子,不如由下官来回答您的这个问题。”
陈公点点头。
苏诚便道:“8年前,朝廷为了对付外敌,颁布了征兵令,下官也在被征召之列。但因为下官父亲早故,家中只剩下一个不良于行的弱母,为了在我离开后母亲能有所依靠,下官便在因缘际会之下娶了不予为妻,当时下官以为不予只是一名无依无靠的孤女。”
“孤女?”陈公皱眉道,“她独自一人生活?”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孙女从小娇生惯养,一个人在外恐怕根本无法生存。
苏诚犹豫地看了江不予一眼,有些迟疑不决:“当时……当时……”
“当时我是被我夫君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江不予淡然地接过话头。
“什么?”此话一出,无论陈公还是陈怀素父子都面露惊怒,而黄紫箬却是满眼的心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公站起来怒问,“为何你会在人贩子手中?”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不记得了。”江不予垂眼道,“我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人绑架,然后被带到漆斗城。也许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之前的记忆都差不多没有了,连同自己的身份名字都忘记了。所以嫁给苏诚之后,我便改名‘江不予’,8年来一直生活在偏远的苏田村。”
陈公来回走动,心中思绪万千,惊、怒、疑、怜交替涌现。堂堂一个大小姐,被人拐到穷乡僻壤,糊里糊涂做了一个村夫的妻子,丈夫还上了战场,留下她独自一人照顾残疾的婆婆……这8年她是如何撑过来的?在家里,怜儿甚至连厨房都没进过一次!何其可悲,何其可怒!一名很可能成为一品夫人的世家小姐,竟然卖身给一个村夫做妻子。虽然苏诚如今也算功成名就,但毕竟出身寒微,哪里配得上自己的孙女?
“爷爷,我不求您立刻认我,但请允许我照顾母亲。”
“不,这件事老夫必须查清楚。”陈公铿锵道,“若你真是我陈家女,那老夫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辱!人贩子,哼!哪里的人贩子敢拐走我陈家的人?”
苏诚想了想,出口道:“陈公,下官对这件事倒是有些线索。”
“哦?你说。”
“前几天有人暗中跟踪内人,所以下官便派人调查了一下,发现跟踪者时常出入西街杨大夫的药馆,而杨大夫据说经常前往左丞府替柳夫人看病……”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其意思不言而喻。
“什么?”陈夕灏惊疑不定道,“柳姨娘素来深居简出,待人温和,不像是会有如此心机之人啊,而且谋害嫡女是重罪!”
陈公冷冷的目光忽然扫向陈怀素。后者眼中寒光一闪,回道:“若此事真与柳氏有关,孩儿定不轻饶。”
“最好如此,这些年来柳氏似乎颇得你的宠爱,当年怜儿失踪时,你可有一丝怀疑?”
陈怀素立刻跪道:“请父亲息怒,怜儿失踪时孩儿曾经调查过,柳氏一直在城外的庵堂静修,随行的都是孩儿指派的人,期间并无异状,所以孩儿才认定此事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