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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但是米克已经大踏步地向左走了。他的帽子侧向一边，穿着方格裤的两腿在大衣下面快速晃动着。西比尔费力地跟着他的步伐走。一个戴着锡铁号牌、衣衫破旧的男孩正在扫雪，米克丢给他一枚硬币，但并没有慢下脚步，而是沿着被称为屠夫巷的那条狭窄街道走了下去。

西比尔跟了上来，挽住米克的胳膊一起走。在街道两边，黑铁钩上挂着大块红色或白色的牲畜肉，有牛肉、羊肉，还有牛犊肉。体格健壮的屠夫系着油晃晃的围裙在叫卖。小巷里挤满了挎着柳条篮的伦敦女人：有的是女仆，有的是厨子，还有的是专心照顾家人的主妇。一位大红脸膛、三角眼，两手抓着浅蓝色肉块的屠夫挡住了西比尔的去路。&ldo;喂，漂亮妞，给你男人来两块腰子做馅饼吃，很补的!&rdo;西比尔低头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马路边停满了手推车，小贩们大声地叫卖着，这些人穿着假天鹅绒衣服，配着亮闪闪的黄铜纽扣或者珍珠纽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编号牌，尽管其中超过一半都是假的。米克说，他们的证件和货物、磅秤一样，全都是假货居多。人行道上画着整整齐齐的方格，上面铺着毯子，放着篮子，也都是卖东西的。米克一路讲解小贩们常用的伎俩，怎么让干瘪的水果看上去新鲜丰满，怎么把死活鳗鱼掺在一起出售。米克总是爱研究这些事情，那份热情让西比尔觉得好笑。在小贩们叫卖扫帚、肥皂和蜡烛的喧嚣声中，一个脸色阴沉的风琴师两手操作着他的组合乐器，乐器发出的钟声、鼓声和琴弦声使马路更加嘈杂了。

米克在一个木板搭起的摊位边停下。摊主是一个穿着斜纹外套的斜眼妇女，薄薄的嘴唇叼着一根短小的陶土烟嘴儿。她的摊位上摆着好多小玻璃瓶，里面装的东西肮脏而且诡异，西比尔觉得可能是些药品，因为每个小瓶子上都贴着一个蓝色小纸条，上面画着一个怪异凶悍的北美印第安人。&ldo;你卖的这是什么呀，老妈妈?&rdo;米克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敲了敲红蜡封着的木塞。

&ldo;石头油，先生，&rdo;她把烟嘴拿开，回答说，&ldo;很多人管这个叫做巴巴多斯焦油。&rdo;她说起话来慢声慢气。怪腔怪调的方言很刺耳，但西比尔却觉得她很可怜。不管这个女人来自哪个古怪的国家，她曾经的家园都已经远在千里之外了。

&ldo;真的吗?&rdo;米克问，&ldo;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得克萨斯共和国出产的东西?&rdo;

&ldo;这是一种保健香脂，&rdo;那个婆娘继续说，&ldo;来自自然界的神秘源泉，人喝了可以强身健体，长命百岁。这东西本来是美洲宾夕法尼亚地方塞内卡部落的人在一处大油湾里提取的。一小瓶只卖三便士，包治百病。&rdo;这女人的表情很奇怪，她不断打量着米克，满是眼角纹的灰眼睛眯成两条缝，就好像在努力回想是否见过他似的。西比尔看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ldo;回头见，老妈妈，祝您日安。&rdo;米克说。他的笑容让西比尔想起她见过的一位邪恶的私家侦探。那是个长着沙色头发的小个子男人，在莱彻斯特广场和苏荷艺术中心一带工作，街头女孩们管他叫做&ldo;獾先生&rdo;。

&ldo;那到底是什么?&rdo;他们离开摊位的时候，西比尔挽着米克的胳膊问，&ldo;刚才那人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rdo;

&ldo;的确是&lso;石头油&rso;。&rdo;米克答道。西比尔发现，他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妇，&ldo;将军跟我提起过，得克萨斯有这东西，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rdo;

西比尔很好奇：&ldo;这么说，它真的可以包治百病吗?&rdo;

&ldo;别管它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rdo;他两眼放光，望着小巷的前方，&ldo;我看中了一个家伙，你知道该怎么做。&rdo;

西比尔点了点头，她挤过市场的人群，向米克说的那个人靠近。那是一个卖唱片的人，瘦瘦的，两颊深陷，头发又油又长，戴着一顶装饰着鲜艳圆点图案的高帽。他两臂弯曲，两手互握，就像做祷告一样，皱巴巴的衣服袖子上挂着好多沉甸甸的唱片儿。

&ldo;先生们，女士们，火车载你去天堂，&rdo;卖唱片的人吆喝着，语调娴熟，&ldo;轨道铺满神圣的真理，时代的基石坚不可摧。轨道连接爱的轨迹，像上帝的宝座一样直到永恒。优美旋律，两便士一张。来一张吧，小姐。&rdo;

&ldo;你有没有&lso;圣哈辛托的乌鸦&rso;这首歌?&rdo;西比尔问。

&ldo;我能买到，我可以去进货，&rdo;小贩说，&ldo;什么歌来着?&rdo;

&ldo;关于得克萨斯州大战的歌曲，歌颂一位伟大将军的歌。&rdo;

那人扬起了眉毛，蓝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那兴奋劲儿让人觉得他也许是饿了，或者是富有宗教激情，或者是杜松子酒喝多了。&ldo;那就是关于克里米亚前线一位将军的歌曲喽，他是法国人吗，这位什么哈辛托将军?&rdo;

&ldo;不对，不对，&rdo;西比尔说着，脸上带着悲悯的笑容，&ldo;这是关于豪斯顿将军的歌儿，得克萨斯的山姆&iddot;豪斯顿。我特想买到那支歌儿，它很特别。&rdo;

&ldo;今天下午是我的进货时间，我肯定会给您准备好您想要的那首歌儿，小姐。&rdo;

&ldo;那我至少要买五张，拿来送给我的朋友们。&rdo;西比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