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看了崭世鸰一眼后,默不作声维持三秒,随后抬头透过窗棂将视线落在正在庭院一角谈话的李隆基和李重俊身上。
张九龄说道:「你是个不允许出错的菁英分子,对自己严苛固然是好事,但对其他人而言无形中会造成难以言喻的压力,虽然隆庆坊每个人的抗压性已经是世界之最了。说到这个你知道吗,郎君本身非常喜欢突发状况,只有面对不在预料内的意外才能逼使他展现惊人的爆发力,因此姚崇与宋璟都会绞尽脑汁地挑战郎君的底线,譬如……让他的二哥和波斯君主私奔。那时郎君可是已经准备踏平波斯,你绝对无法想像郎君仅仅花半天就整顿好精锐的私军,若不是郎君的父亲苦苦哀求他放过这对恋人,想必波斯现在已经是大唐的领地。」
「……」崭世鸰只能目瞪口呆。
太吓人了,他刚刚究竟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发言?那个不时摆出「辅佐郎君登上王位是我一生使命」的姚崇竟然也会和宋璟联手挑衅李隆基,怎么想都让人匪夷所思。
「郎君的二哥、特快是说二少爷他过得好吗?」
「好到不能再好,波斯君王甚至舍不得他吹到一丝冷风,即使如此,郎君依旧不放心地要二少爷每半年都寄送番红花香料给他,这种香料在波斯是奢侈品,只有王公贵族才用得起,郎君想借此来确认二少爷在波斯所受的待遇如何。」
「那么,知道郎君有可能会灭了波斯,二少爷的反应是?」崭世鸰小心翼翼地问着。
「事实上二少爷早早就决定要住在波斯,因此动身前往西域之前,他问我有什么方法可以看到郎君认真的模样?对二少爷来说郎君总是游刃有余从容冷静,即使天后的行径再如何嚣张跋扈,也很难让郎君失去理智,二少爷想知道郎君动真格的话能做到什么地步。」
糟糕,崭世鸰突然觉得他再继续听下去应该会得到毁天灭地的内幕,正想着要用什么方法转移话题时,比天后更具攻击力的核弹就这样引爆了。
「既然是二少爷的心愿,吾等理所当然义不容辞帮他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于是趁郎君不注意时让二少爷秘密前往波斯,接着再告知郎君二少爷失踪,没多久潜入波斯的探子回报可靠消息,很快就让郎君招集骁勇善战的私军、拟定好速战速决的策略,准备前往西域带回二少爷。郎君始终维持从容不迫的态度,可身旁的人都明白他无比焦虑、无比心急……这样就够了,虽然把众人的才智用在这种地方确实有些浪费,可成果丰硕很值得。不过那时是闲着没事做才找些乐子,此时此刻自然是没有那种心力,我们得把心思放在王位角逐战,你说对吧?」语毕,那个一本正经的张九龄还当着崭世鸰的面做了一个让乡下人毕生难忘的表情,那就是——
乡下人顿时深切了解一件事。
说什么郎君本身非常喜欢突发状况,根本就是这群人自己喜欢。
迫使李隆基在半天里筹备军队杀去波斯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位千古传唱诗人张九龄,那个姚崇及宋璟都只是帮凶,至于二少爷、波斯君主及郎君的父亲,没什么好讲的,就是捧着可乐和爆米花走进戏院看戏的民众。
「同样身为郎君的幕僚,我只有一句话想说。」在江湖上行走最重要就是明哲保身,崭世鸰只得语气诚恳地开口。
「你说说看。」张九龄专注听着。
「无论有多么吃饱撑着没事干,都别把脑筋动在我头上。」
「放心吧,隆庆坊有志一同的目标是郎君。」
「你们到底平常对他累积多少怨恨?」乡下人已经是远目兼汗颜。
「没这事,就只是开发潜能罢了。」
「……现在才发现,看来我加入了一个无比缺德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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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印证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真理,张九龄和崭世鸰两人在茶水间八卦闲聊完之后要去庭院与李隆基会合时,在走廊上彻底遇难了……
不过一个转身,就看见绝世双妖的张易之笔直往两人的方向走过来,瑰丽冶艳带着深厚世俗气息的衣服在走动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廊上摇曳着千百盏昏黄灯火,青年清秀冷淡的脸庞有着不寒而栗的光影,犹如穿梭在繁华宫廷中的鬼魅。
之前崭世鸰就觉得,尽管绝世双妖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气质与气场却相差十万八千里,弟弟一言以蔽之就是个妖男,狡猾诡智、利己主义,哥哥张易之却是个不动声色、心思细腻的美男子。
「厄运降临,我们各自保重。」张九龄看到双妖中的兄长一步一步不疾不徐走来,看样子是专程来找他们,担心崭世鸰第一次和张易之交手没什么心理建设,便小声在乡下人耳旁说着:「他是个无比棘手的人物,不过放心,张易之向来做事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绝不弄脏自己的手,他若决意要收拾你,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什么意思?」崭世鸰不解地问。
「意思就是他要处理一个人,肯定是连看也不看地叫人把对方当虫辗掉。」张九龄答道。
「这么洁癖啊……等等,莫非他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正是。」张九龄拍了拍乡下人的肩,「他的视线完全没放在我身上,而且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离开,你信不信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叫我滚?」
「了解,你快点走吧。」崭世鸰识时务地点了点头,目送张九龄离去后,乡下人提高警觉迎接张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