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呵呵呵,呵呵呵。&rdo;特种声调的笑声又起了。
促狭鬼的王眉贞走近来,捉住我的肩膀,头倾这边的瞅我一眼。我不能不笑,推开她的手,说,&ldo;坐下去,让我给你们端茶来。&rdo;
热茶在手,听王眉贞诉说圣诞节后一天,他们在秦家宴请亲友的事。周心秀的母亲喝醉了酒,边笑边哭边吐的,吓坏了她。秦同强的姑丈是个矮胖子,拖住高个子的表姊跳华尔兹,胡须被表姊的项链夹住了,笑坏了她。说罢重新笑,哈哈哈哈的足足乐上五分钟。秦同强反背着手在房里踱着方步,这时停在五屉柜前,欣赏名画般望着高高在上的我父母的照片;这使无话可说的他找到了话题,问我父母的近况怎么样。
我父母最近的情况是令人高兴的,物质上赞助的人愈来愈多,精神上的打气者也很不少。不久前一家销路广大的报纸,曾誉父亲为舍己救人的仁者。此外,我得知母亲的病体也大见好转了。
&ldo;你可知道张若白的父亲捐助了你们家义学三千美金的事吗?&rdo;王眉贞听见我说完后问。
&ldo;什么?&rdo;我很惊愕。
&ldo;眉贞,你一定得把人际不愿意被她知道的秘密说出来吗?&rdo;秦同强皱着眉。
王眉贞细眉毛一扬,红鼻子跟着向上抽,说:&ldo;他不愿意被她知道是好意,我说给她听是好心。&rdo;
于是她好心到底,从那日她的未婚夫在张若白的书桌上,发现一纸我父亲签名的收据说起:说到张若白怎样的再三叮嘱秦同强,别让我或是任何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
&ldo;张若白不愿意被人误会,他在向谁展开某种方式的攻势。&rdo;王眉贞怕我不了解般的加一句解释。
&ldo;没有人会误会的。&rdo;我说,&ldo;难道有人说,他在向那些可怜的失学孩子们,展开什么攻势吗?&rdo;
她默默地望着我,我垂下眼皮看着又已成灰的炭火,用火箸拨开,再添进一些黑炭。想着父亲来信里确实提过一位张姓善士的捐助,当时我还和祖母说,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要用美金来计算。
他们回去的时候天色晦暗了。
我走入厨房里,小锅里舀出一大碗的冷饭,用猫鱼和肉汁搅拌了一回,倒进貌碗里。大白和小猫围拢来,咪呜咪呜地叫。
黑暗里我仰卧在祖母的床上。我不饿,胃里的茶水在冲击,发着淙淙的响声。
许多天过去了,没见着水越。
我在他的信箱投下六七封信,信被取去,全没有回音。我守在他经常来往的路口,见不着他的踪影。两三次我望见他远远的在那边,但他的动作比风还快,没等到我赶上去,便没有了。
我的心里有苦楚,有羞愧,但都没有渴望见他一面来得急切。
这天星期六,正午钟敲过,潮水样的人群流向学校门外去,渐渐的,院广楼高的校园平静下来了。天空一片的灰白色,衬着光秃无叶的杈丫,地面又冷又硬,使我几近麻木的脚趾发疼。我的手指弯曲着,无法伸直的钩住手中的书籍。寒风控制了这大地,何况我身上的衣着,无数细针般的触到我的皮肤里,但是,这将是个好机会,我或许能够找到水越,他不知道我这时候还会留在学校里,一定不会作着煞费经营的躲避。
我沿着一座座高大的建筑物周围走着,想象自己是一只饥饿的猫。交谊厅、思孟堂、科学馆、怀施堂、思颜堂,经过紧闭着朱红大门的教堂,到了斐蔚堂,再到了图书馆;最后,来到一片死寂的大草坪上。现在,我决定去男生宿舍,虽然我不敢想象自己会去到那罕有女同学足迹的地方,我的机械般的一只腿,已经向前挪去了。细纱在脚下呻吟着,天空已变成了灰褐色。望得见那座木桥时,寒风使我的牙齿对打起来,迎面来了三个住读的同学,向我投来惊奇的目光,我把围巾围上鼻子和嘴,继续地走。
红砖砌成的三层大楼矗立面前,广场上有人在打篮球,石阶上坐满看球的人,起劲地拍手做啦啦队。我走近去,他们&ldo;向右看齐&rdo;,一同向我行&ldo;注目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