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回又扑空呢?阿今想,那我的用心不是全给败坏了?那样我非但出不了恶气,还将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她反咬一口--这叫打狗不成反被狗咬!阿今觉得这很可怕……哦,真痛啊,它怎么越来越痛了……啊,痛,痛,真痛!它要痛死我了……他感到四肢无力,心脏就象一朵凋谢之花,花瓣正在一瓣瓣驳落,越是驳落,他越是感到痛和四肢无力。他想找处地儿坐歇一下,但没及找到,全副身体便如一根草绳一般摊软在地。啊,啊,你要痛死我了,我不行了……几只鸟从他身边惊飞,叽喳着射向天空,他觉得自己四肢和整副身架都化作袅袅气体,随鸟而去了,独独留给他只疼痛难忍的心在绞动,在沉没。
不知过去多久,他苏醒过来,感觉就如一朵因干渴而枯萎的花浸泡在了水中,在水体的滋润和供养下渐渐变得鲜活起来,四肢和身体又长出来,灵活起来。他深深地呼了口气,睁开眼,看到蓝天,白云,和一杆一杆的热浪,它们好象刚刚才摆到他眼前,他感到无比亲切和舒畅。
随着身体的恢复,意念形态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好象青草从雪地里重新凸现出来。也许是意志的作用,也许是断开时间不长,他没费什么力气就把&ldo;捉奸&rdo;计谋又从头到脚,从&ldo;长途电话&rdo;到&ldo;回马枪&rdo;,重新一一梳理了一遍,最后他的精神气又全部扑在了&ldo;打草惊蛇&rdo;的可能性上。是啊,他默念着,如果杀回来又扑空,我该怎么开脱自己?他对自己说,开脱不了我就要吃亏,开脱不了我就不能冒险,我已吃了那么多亏怎么能再吃呢?我是只挂花之猎,受了重创,已再不能受伤,任何的打击都可能使我丧命。
但细深一想,高玲玲在毫无计谋的情况下,随便闯去两次都一一碰见了,这说明他们不是偶尔幽会,而是经常厮混,现在我又有如此这般的设计、诱骗,他们能不会吗?不可能!我的诱骗将使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她们会把我的&ldo;演习&rdo;当作一份厚礼重礼接受下来,好好享用,度过一个如醉如痴的&ldo;蜜月&rdo;。好,这样好,我就希望你们这样,什么时候你们笑得最开心,什么时候也就是你们完蛋的时候,我要叫你们去蹲监,去跳楼!残忍不是我本性,但我现在需要它,就象那个因悲恸而自杀的少女一样(两天前报纸上的新闻),死当然不是她愿望,但她需要它,因为她太痛苦了。她是怎么着?哦,对,她是被养父强奸了,这该死的淫棍,姑娘你干吗要自杀,你该杀了他。所有淫棍都该杀死!
想到这里,阿今感到浑身是劲,心口也不痛了,力气就象阳光下的雪水一样衍生,聚拢。他很高兴,步子就大胆迈开了。他走着想着,想着走着,日头变热了,银城的古城门也遥遥相望:远远望去,阿今觉得那城门就如一房颓败的破草庵(城门顶上落满蒿草)。道路两边,菜农们忙碌着在田地里耕作,蔬菜的青藻气和田土的新鲜气混合着一阵阵扑来,弥漫在空气里,阿今闻着这半鲜半藻的自然气息,心里头有一种连日来少有的轻松和安静。天高云淡。瓜熟蒂落。田埂上两只牛--很慈祥。摘瓜的妇女--跟谁在笑?渠道时水流潺潺--跳跃着欢乐的阳光。大棚蔬菜--温室效应……如果杀回去又撞不上他们,我该怎么解脱?这个卷土重来的念头又使阿今坠入到一片黑暗之中,眼前的一切随之悄然隐退。
是啊,要能再计谋出一个方案就好了,阿今想,那样整个&ldo;捉奸&rdo;战役就必胜无疑。事不过三嘛,我不相信我就这么倒霉,三手都捉不到他们!
但第三方案是什么呢?第三手在哪里?阿今一时思索不出来,再说他也没有好好深思,因为他觉得有了第一、二两个丝丝相连的互为呼应的方案已足足够,不说百分之百,起码是十拿九稳了。他宽慰自己,如果这样还抓不到他们,那我只好自认倒霉了。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霉气,他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我是个倒霉蛋,在我身上事情常常出现意想不到的坏‐‐从没有意想不到的好。可这有什么办法呢?这不说明什么,只说明我可怜,我倒霉,我该死啊!这时候,他又感到心口在痛。隐隐地痛,好象在渗血。
出了毛病(4)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给我公正!疼痛中,他听见自己体内这么喊叫了一声,同时感到两只眼睛酸胀酸胀,热济济的,似乎马上有什么东西要溢出。他对体内那东西说,你哭了,你哭什么吗?他突然哈哈笑起来。但笑得比哭还难受。
他难受极了。
城门在阿今的苦思中已由草庵变得象座碉堡,日头也变得燥热燠人。这天真热。他松开领带,把衬衣脖子解开,这时候他才想起今天穿的花衬衫。他好象把它忘了,现在摸到,心里边跳出了徐娅娅跪倒在玉米地的影像,仿佛这衬衣是接通那场情景的一只开关。
阿今,难道你不能原谅我一次……
阿今,我是不得已的啊,你就不能原谅我……
阿今,你要爱我就该原谅我……
阿今,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想不到你竟是这么绝情……
阿今,不管怎样,我都等着你,除非你跟别人结了婚……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