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离微笑道:&ldo;我已暗中调查过,这两次刺杀的主使者一为赤字营上将如衡,他是夫要的拜把兄弟,另外一个则是护卫军统领乐乘,凭君上的手段,我相信结果必为人所乐见。&rdo;
&ldo;坐山观虎斗,天工瑄离当真是个聪明人。&rdo;
&ldo;但凡有益于君上之事,瑄离可从未袖手旁观,不过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请问君上,那个女子究竟是何人?&rdo;
皇非眼梢一掠,而后淡声道:&ldo;出手相助,却不知对方身份来历,这便是你的行事作风?&rdo;
瑄离道:&ldo;一个继承后风国王室血统,却与少原君关系密切的美丽女子,总会令人或多或少有些好奇。&rdo;
皇非道:&ldo;一个持有后风国传国
珍宝,却又深受宣王倚重的男人,同样难免引人联想。&rdo;
瑄离与他对视一瞬,唇畔笑意始终如一,&ldo;看来君上的消息仍旧十分灵通,这也说明她的确能力不俗,既然如此,我想同君上做个交易,不知君上意下如何?&rdo;
皇非侧目相询,瑄离道:&ldo;三个月内,我为君上取下支崤城,替她换一顶少原君夫人的凤冠。&rdo;
&ldo;原因。&rdo;
&ldo;君上无需知道原因,只要知道天工瑄离言出必行便是。&rdo;
&ldo;无缘无故的交易,本君向来不感兴趣。&rdo;
&ldo;有足够利益的交易,又何必原因。&rdo;
&ldo;你的提议很是不错,但可惜少原君夫人已经有了一个,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这个事实。&rdo;皇非目光扫向前方漫山遍野的大军,长风过处兵戈似血,铁骑如潮,仿佛突然涌入那双冷冽的星眸,阳光之下亦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ldo;因为那九公主吗?&rdo;瑄离微微蹙眉,&ldo;难道以国为嫁,都不能让君上改变心意?&rdo;
&ldo;以国为嫁?&rdo;皇非挑唇说道,&ldo;玉儿本便是我的人,无需任何条件身份,她亦心甘情愿,何用他人举国相送。&rdo;
&ldo;她叫玉儿……&rdo;瑄离沉默片刻,跟着一笑道,&ldo;也罢,无论此事君上意下如何,我们的约定始终有效。&rdo;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卷事物,&ldo;这是赤焰军十部将领的详细资料,瑄离迟些时候会与君上会合。&rdo;
当他率支崤城守军后退,金鼓连绵,大军拔营,皇非轻轻抬手,将一副黄金面具遮住俊美的容颜,透过茫茫雪光,宣国三十万重兵向着王域压境而去。
王域,帝都。
雪染深宫,天地茫茫。
无垠的竹海被雪色覆盖,冰林幽径,一片清冷岑寂。雪仍在下,纷纷扬扬洒上琉璃金瓦,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轻轻响起,离司手捧玉盘自东帝寝宫退出,廊前两侧侍立的医女在她示意之下拖着黛色的裙幅躬身后退,步履悄然,消失在迷离的雪中。
离司抬头,看向数步之外回廊上伫立的身影,不由轻声叹了口气。
轻雪迎面飘染衣袂,穿过子娆乌墨般的发丝,无声无息落向微寒的风中,她轻声说道:&ldo;他还是不肯见我,对吗?&rdo;
离司垂下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主上之前重病昏迷,数日方才醒来,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那天在策天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令得主上与公主几至决裂。这么多年来只见他两人情深意笃,最艰难的时候相依相伴,最危险的时候不离不弃,如今却一个病势沉重,身心俱疲,而另一个始终缄口不言,沉默相守,若失神魂。离司与他二人自来情分不同,这情形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尤其是从未见过主上这样,自醒来后便少言寡语,什么人都不见,非但是九公主,就连王后与苏陵求见也同样被拒之门外。
&ldo;我已经数次回禀主上,但主上他……什么也没说。&rdo;
子娆默立了片刻,移步向前走去,一直走过琼阶玉壁,走向那道沉默的殿门。
一步之隔,生死相望,这么多天过去,他仍旧连见都不愿见她一面,那天她说过的话,一句句清晰地回响在耳边,就连自己都无法原谅。那一刻似乎灵魂被生生抽离了身体,那种血肉剥离的痛楚逼得人发狂。她觉得痛,便要伤他,但当真正伤痛了他,惹怒了他,却发现那痛楚加倍地还来,才知道原来他与她任何一个流血,另外一个便会痛彻心扉。
君臣,伦理,血缘,道德,家国,生死,仇怨……他们之间究竟隔了多少沉重的东西,如同这紧闭的殿门一样,一道道一重重,数不清也看不尽。他在门的一方,她在另外一方,咫尺寸心,一线天涯,但这些其实不过是一道门,如果他们愿意,只要轻轻伸手推开,便会达到彼此,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那日策天殿前封印崩裂的时候,她怀抱着满襟鲜血的他,面对着轰然洞开的神宫,祭殿高处空无一物,唯有凤后的灵位在那片天光中冷冷俯视着她。梦中曾有的景象就在眼前,迈过这道巨大的金门,她可以步入辉煌无际的天阙,像那个女人一样,站在天下至高之处,拥有这江山王朝,可以毁灭一切重生一切的权力。然而那梦里没有他,来路如血,以他的心力铺就,他的骨血神魂,染成她一身绝艳的凤衣,他的微笑在云端渐渐远去,再也看不到,再也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