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才是头七,家里现下闭门谢客。
卢氏扶着静言躺下歇息,看她一时也没有睡意,只那么瞪着眼直愣愣的看着房顶便慢慢将这几日的事儿说了。
原来静言的母亲是在她第一晚到兴图镇时突然过世的。
章夫人去的很安稳。
头天晚上还和卢氏商量着,快过年了,有静言在王府中赚的银钱,今年家里宽裕了许多,还惦记着给冕儿多裁两套新衣裳。
婆婆温柔的笑容好似还在眼前,&ldo;真真虽是个女孩儿,但以前有算命的说她很有福气。现下看来,却是咱们全家都沾着她的福。这孩子面儿上看着温顺,其实骨头里倔得很,跟她爹爹一样的。我现在啊,就发愁她的婚事。进了王府,怎的也要做满两年,不然对不起王妃和郡主对咱们家的恩典。两年啊……你是她嫂子,万一到时候我不在了,你可要上心给真真寻一门好人家……&rdo;
现在想来,当时婆婆便是回光返照。好多老人都说人死之前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所以便趁着老天爷给的这最后的机会把身后事交代一遍。
卢氏没有把这些话学给静言,毕竟现下是最伤心的时候,恐怕她听了会更伤神。
于是便只说婆婆是好福气的,睡梦中就走了,也不痛,也没受罪,街坊四邻和大夫都说这是婆婆一生与人为善积的功德。
&ldo;嫂子。&rdo;静言的眼睛终于不那么直愣了,转过头看着卢氏:&ldo;你帮我打些热水来罢,我要换衫梳洗,去给娘磕头……看看娘。&rdo;
素白衫裙,麻布褂。
静言对着屋内小小的镜子散开了头发,重新梳成一个最简朴的发髻,拈起嫂子递给她的白棉线扎成的簪花,仔细簪在鬓旁。
握着她进王府时母亲给她的玛瑙簪,静言慢慢走进灵堂。
&ldo;我想……和母亲待一会儿。&rdo;
卢氏轻轻的退了出去。
静言跪在蒲团上,缓慢的弯□,额头触地,&ldo;娘,不孝女回来了。&rdo;
咚,咚,咚,咚,咚……她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次,只知道她没能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在她身旁。
萧瑟的冬季,章家灵堂,静言站起身伏在灵柩上,把玛瑙簪摆在母亲的发髻旁。痴痴地看着母亲的遗容,喃喃低语:&ldo;娘,女儿陪着你呢。&rdo;
多希望母亲能睁开眼看看她,多希望能再听母亲唤一声她的小名。
真真。
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叫她了,再也不会有了。
头七。
静言和嫂子以及年幼的冕儿披麻戴孝跪在堂上,章氏亲族里的远近亲戚来来往往。
静言一次又一次的磕头,麻木的将客套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招待茶点,迎迎送送。
她家现下只有靠她张罗支撑,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好在还有几位堂兄过来帮忙。其中一位在城门上做监门官的,在灵堂门口支起一张桌记录礼单。
哭灵时跪在静言身后的嫂子使劲儿推了推她,&ldo;小姑,小姑,你哭吧,哭出来能好些。小姑,你别憋在心里头啊,小姑……&rdo;
静言没有流泪,只是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直盯着母亲的灵柩,不言不语。
待到客人散尽,头七守灵时,静言让嫂子带冕儿回房休息。
毕竟侄儿还小,他是章家唯一的根了,那么幼小,那么脆弱。她是他的亲姑姑,怎么舍得她的宝贝侄儿受苦?而且,逝者已矣,让一个孩子陪着跪啊,磕啊,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