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看到他的那一刻,她默默放下了茶水,起身往楼下去。
……
与他而言,今日跟往常并无差别。他照例在这个时辰送柴,顺便捎些山珍野味,以作补贴。酒楼的伙计早已与他相熟,见他来了,也不招呼,只任他自由行动。他放下柴火,又将竹笋递给了大厨。大厨也不多言,只摆摆手,让他去前厅结账。他无话,只依言到了前厅。
柜台里,掌柜正忙得不可开交,见他来,皱眉道:&ldo;哎哟,是你啊。我这儿帐正乱,这会儿不方便给你结,改日再来罢。&rdo;
他听了,只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便在他要出门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片器皿破碎之响。他步子一顿,回头查看。只见那柜台之后的一排酒坛,此刻已尽数碎裂,酒水横溢,引出满室芳香。掌柜显然被吓懵了,呆在柜台里,好半天没反应。伙计们回过神来,都大呼小叫起来,只当是见了鬼了。
他亦有满心惊讶,正想进内帮忙,待看见了某人,却死死定住了自己的脚步。
柜台不远,楼梯末阶,她,就站在那里。察觉他的目光,她笑得无辜而纯良,一副&ldo;不关我事&rdo;的模样。她垂眸,抿去笑意,举步走向了他。
周遭喧哗,似在一瞬泯然。但回忆里,却有窃窃私语,婉转低诉……
她站定了步子,出口的寒暄安然如常:&ldo;好久不见。&rdo;
他沉默许久,低低应她一句:&ldo;好久不见。&rdo;
她见他应了话,眉梢眼角复又染上笑意,明媚如桃李初绽。她想了想,道:&ldo;这些年来可好?&rdo;
&ldo;好。&rdo;他淡淡答了一句,转而道,&ldo;恕我不能多陪,先告辞了。&rdo;
她见他转身就走,也不开口挽留。她略站了片刻,慢慢跟上他的步伐。
他察觉,却不多言,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穿过小镇,拐上了山路。此地山势平缓,也无稀罕景致,加之住家稀少,故而也没有人修筑山路。一条小径,蜿蜒于树木之中,走起来颇为艰难。他早已习惯这山路,步伐甚是轻捷。而她,一身裙裳,一双丝履,哪里能走这山路。可她偏偏笑着,偏偏紧跟。树枝勾了衣裳,泥土污了鞋袜,她亦全然不顾。
他只好停下,回身问她:&ldo;有事?&rdo;
她随他站定,笑着点点头,&ldo;嗯,想请你个帮忙。&rdo;
他的眉峰轻轻蹙起,却在她能看到之前低了头。&ldo;我帮不了你。&rdo;他这般回答,而后又告辞转身。
&ldo;至少先听听我要你帮什么忙吧?&rdo;她唤住他,道,&ldo;好歹也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这么冷淡,合适么?&rdo;
这句话,让他的眉峰重又蹙起,神色已然凝重。他停了步伐,却停不下回忆,思绪飘渺,牵一片流光。
那时,也是这般时节,桃李凋零,春色凄凄……
夜已三更,薄云遮了月,笼一片朦胧。他蹲身在一处屋顶,与同伴们一起,静静等待着。黑衣,与夜色浑然一体。蒙面的黑巾让呼吸微微焦灼,冰冷的剑柄也因紧握而温热,但心却还凉,化生出安之若素的冷静。
过了片刻,有人低低开了口,道:&ldo;动手。&rdo;
话音落定,所有人飞身而下,轻巧地落入了一处宅院。正当众人要散开之际,火把的光辉却照彻四周。一群家丁拿着兵刃呼啦啦地涌了上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站在家丁之后,朗声骂道:&ldo;哼!好一群胆大妄为的贼人!胆敢闯我贤益山庄!统统拿下!&rdo;
眼见如此,先前那下令之人只冷然说了一句:&ldo;照计划做事。不留活口。&rdo;
众人低声应过,长剑齐齐出鞘,冷冽寒锋转眼染上温腥鲜血。宅院内的人这才惊诧这群黑衣人的武功是何等高强,出手又是何等毒辣。原本的气势汹汹,霎时被哀嚎痛呼取代,不少人弃了兵器,慌乱奔逃,但又哪里能逃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