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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第1页)

一鸡打鸣万鸡应,星火衍成燎原红。先是几个火暴的年轻人尖嘴出头,标新立异、邪风怪雨地说,然后凝聚起漫天乌云,最终导致滂沱暴雨。此时,舱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三个一群,五人一堆,或唧唧哝哝,或慷慨激昂,议论开了。如除夕夜燃放鞭炮,好不热闹!

此时,柳沛云侧欹在船舱边上,低下头暗自流泪。船舱里吵吵嚷嚷,她头脑里乱糟糟的。她哪里想到,她的那些自以为别人还不知情的灰黑的蠢笨的闹剧,早被人咀嚼得一文不值。今天,要是被人识破,她即刻就成了过街老鼠,无处遁迹隐身。

此时她察觉到前所未有的冤屈,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心里积郁着广漠无垠的悲哀。整风里,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写,无论是右派的;长褂子;,还是右派的;短裤衩;,都应该与她没有丝毫牵连。可是她为了成全姚令闻升官的美梦,为了追求自己莫名其妙的虚荣,自己出卖了自己。最后,姚令闻又忘恩负义,像抛弃垃圾一样地抛弃了她,让人残暴地把她钉在耻辱柱上。如今,她像被人剥得一丝不挂,连块遮羞布也没有,让人像牵条癞皮狗一样,牵着她在闹市长街示众。百口笑骂的喧嚣,汇集成百般恐惧的震雷;万人睽睽的目光,就是寒光熠熠的刺刀。她如裂胆的老鼠,失魂落魄的逃犯。如今,她前有虎,后有狼,左为深不可测的大海,右即峭拔险峻的悬崖。共和国广袤无垠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的的确确没有她侧足而立的地方!

她的耳贴着船舱壁,清晰地听到船下流水的呜咽;一颗心七上八下浮荡,她隐隐觉察到前路的险漫。她不禁心如锥刺,悲泪滂沱。时光不可能倒流,生活也无法逆转,可是旧时如诗如梦的画卷,如电影镜头,时刻在她心幕上展映。在初到洪家垸小学的那年里,学校小,教师少。仅一男一女,就是她与尚文。课间两人相遇,四目挑逗,笑语喧喧。中午厨房做饭,你淘米,我切菜;你烧火,我涮锅:节奏那么和谐欢快,竟像一曲旋律优美的歌。为避瓜田李下,孤男寡女独处一校之嫌,为防途中偶尔出现不测,无论阴晴寒暑,不顾雨雪风霜,晚上办公之后,尚文都要送她回家,他像王侯的忠实的保镖,一刻也不妄离她左右。月下,他们絮语滔滔,似情侣轻松信步;黑夜,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两颗激烈跃动的心,如同一部异常精密的仪器,同缩张,同上下,那么协调一致。

最使她难忘的是一个月朗雪霁的冬夜。天似湛蓝湛蓝的大海,上面漂浮着的几片洁白的羽毛似的白云,真像片片风帆:地是一张漫无边际的软绵绵的洁白的毡毯,上面欢快地跳跃着两颗响铮铮的铜丸,一颗是她,敲响了清脆的银铃,似黄莺儿不倦地啁啾;一颗是他,双足酷似重桴,捶得大地雷鸣。雪铺毡,路潜踪,步履乱。她忘情回首笑语,双足误入路旁沟里,一声惊叫,玉树渐次倾欹。如电掣,似风驰,像强弓硬弩射出的箭,他迅速跃入沟里抱起了她的玉体,可他们随即滚倒在雪地里。他的脸贴着她的脸,他呼出的热气暖着她的心。似长河激浪,如高压电传,一股无形的强劲的暖流飞电,弥漫了她的周身。她四肢酥软,五体麻颤,心却如蜜甜。这是多美多美的月夜啊!她多么盼望年年月月天天,每天的夜晚都有这样皎洁的月光,这么柔软的雪。

当他们滚在雪褥上的时候,他们的眼圈是否红了,她不知道,可他的热泪滴在她的脸上,与她漫溢的泪水交汇在一起,她再也抑制不住激情的潮水的冲击,一句话迸出了长久关闭的情语的闸门。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激动地说:

尚大哥,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真想做你的好妹妹!

沛云,我们都是单株独苗。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哥哥!尚文也无限激动地说。

尚文的话如一瓢满满的油,浇到了她燃烧正旺的火上,一句话顿时浮上她心头,涌入她喉咙:我要做你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尚大哥,尚大哥,我爱你!她猛地吻了一下他的前额。可世俗的大山壅阻了她的咽头,心里浮起的这句话,她始终说不出口。一个女孩子价,向男人说出这种话,尚大哥会不会说我轻浮,你自己知羞不知羞?这句话不该我说,而应该他向我恳求。于是她缓缓地推开他,站起来,稚声亲昵地说:

时间不早了,尚大哥,我该回家了。

第四章午宴说梦(中)26船中人义愤鸣不平,柳沛云痛忆鱼水情4

于是,地上径流转为地下潜流,欢畅的笑语变作深沉的幽思,他们屏呼吸,凝视听,默默地走着,走着,猛抬头,已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他怏怏地往回走,她怏怏地倚门望。她真后悔,阴差阳错,我爱你的这句话她始终没有说出口。她恨自己胆怯,没有将障碍他们思想交流的那张旧习俗的薄纸捅破。她也怨尚文迂腐、懦弱,关键时刻,男人该说的话,他却不敢说。要不然,他们早生活在一起,也许他们的孩子已在牙牙学语。

一着之失,全盘皆输。她不只害了自己,也毁掉了尚大哥。正由于尚大哥始终呵护她这个妹妹,他才冲撞了赖昌,更开罪了姚令闻,才会作罪囚,遭流放,服苦役,招致他今天的屈辱。她真是罪孽深重。

她深恨过去自己私心太切,虚荣太重。企慕什么校长区长夫人的光环,厌恶什么麻子结巴的窳陋。其实自己并非美娇娃,才不及八斗,又何必强求攀高枝呢?如果能退后一步,也许不能与尚文;珠联;,但与胡洁;璧合;,完全可以做到。为什么要忍屈受辱,企求与姚令闻苟合呢?如果她与胡洁在一起,他也会深深地爱着他,决不会像狼心狗肺的姚令闻一样,将她推入右派分子的深渊。如今她被姚令闻泼上满身脏水,彻底毁弃了,不可能再有人施舍一丝一毫的怜悯。除了自己肚里怀着他的孩子,与他姚家还有一丝的牵扯外,与他家任何人也沾不上任何关系。好在姚令闻他妈切盼抱孙子,爱屋及乌,也许会给她些须眷顾。但愿老天哀怜,给她这条淡干鱼一杯水,使她尚存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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