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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第1页）

一个特工人员朝霍普金斯的房间里张望了一下。&ldo;斯大林先生刚离开，先生。总统请您去。&rdo;

霍普金斯正在换衬衫。他匆匆忙忙把衬衫下摆塞进宽松的裤子里，又把一件一边肘部破了个洞的红色毛线衫从头上套下。&ldo;来吧，帕格。总统今儿早上还问起你来着。&rdo;

这所别墅里件件东西都嫌太大。霍普金斯的那间卧室已经很大了。那个拥挤的门厅也是如此。可是罗斯福坐在里面的这间房，简直可以用来举行化妆舞会。透过参天大树的干枯树叶，金色的阳光直泻进高大的窗户来。家具很沉重，很普通，杂乱无章地放着，而且没有一件十分干净。罗斯福坐在阳光下一把扶手椅里，嘴里叼着烟嘴抽烟，就跟漫画上所画的一模一样。

&ldo;哟，你好啊，帕格。瞧见你真高兴。&rdo;他伸出胳膊来热情地握手。总统显得干瘪、瘦削，人老了许多，可是仍然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人，浑身焕发着力量，而且‐‐眼下这会儿‐‐兴致还很高。那张下颚宽阔的脸上气色很好。&ldo;哈里，情况很不错。他是个给人印象很深的家伙。可是天哪，翻译可真花时间！非常叫人厌烦。我们四点钟碰头，开全体会议。温尼知道了没有？&rdo;

&ldo;艾夫里尔已经过去告诉他了。&rdo;霍普金斯看了看手表。&ldo;就是再过二十分钟，总统先生。&rdo;

&ldo;我知道。喂，帕格！&rdo;他朝一张坐得下七个人的沙发摆了摆手。&ldo;关于通过这条波斯走廊送进俄国去的全部租借物资，我们有些挺好看的统计数字。你在各处看到点儿什么迹象了吗？还是像我十分怀疑的那样，这一切只是空谈呢？&rdo;

罗斯福说完这句玩笑话以后，开朗地笑了笑。很显然，他还在从自己和斯大林会面的兴奋中逐步松弛下来。

&ldo;各处都看到这种物资，总统先生。这是个叫人难以相信的、成绩辉煌的努力。今儿等一下我就给您送一份一张纸的汇报来。我还刚从各处看了回来。&rdo;

&ldo;一张纸吗？&rdo;总统瞥着霍普金斯哈哈笑了。&ldo;妙极啦。我是向来只读第一张纸的。&rdo;

&ldo;他从海湾边上到北部考察波斯各地，&rdo;霍普金斯说，&ldo;火车汽车都坐了。&rdo;

&ldo;要是谈到租借物资的事，帕格，我该跟约大叔说些什么呢？&rdo;罗斯福稍微严肃一点儿说。他又转过脸去对霍普金斯说：&ldo;今儿大概不会谈到这个，哈里。他眼下还没心思谈。&rdo;

&ldo;他是很会变的。&rdo;霍普金斯说。

帕格-亨利立即叙述了一下他在北部仓库里，特别是卡车的终点站那儿看到的堆积着的物资。他说，俄国人拒绝让卡车运输队驶进伊朗他们防区的任何地段，只指定一个离俄国边界很远的卸货站。那个地方就成了一个大瓶口。要是卡车队能够直接开到里海的港口和高加索边境上的市镇的话，俄国人就能够得到更多的物资，而且要快得多。罗斯福全神贯注地听着。

&ldo;这很有意思。把它写到你那一张纸上去。&rdo;

&ldo;这您可别担心。&rdo;帕格不假思索地说。罗斯福听了又笑起来。

&ldo;帕格对伊朗可下了一番功夫，总统先生，&rdo;霍普金斯说，&ldo;他赞成帕特-赫尔利的主张，认为我们应当作为一方，参加保证战后撤走外国军队的那项条约。&rdo;

&ldo;是呀，帕特翻来复去老在讲这件事。&rdo;罗斯福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掠过一丝烦躁的神色。&ldo;俄国人不是在莫斯科会议上拒绝了这个意见吗？&rdo;

&ldo;他们敷衍拖延。&rdo;坐在帕格身旁的霍普金斯伸出一只皮包骨的瘦手，做了一个争论的手势。&ldo;我同意，总统，我们不大可能首先提出。那样一来，我们就把自己推进帝国主义那一套老把戏里去了。不过‐‐&rdo;

&ldo;说得正对。我不会这么做。&rdo;

&ldo;可是伊朗人那方面又怎么样呢，总统先生？假定他们要求我们作出撤军的保证？那么就会起草一个新的宣言，我们也会给包括在内。&rdo;

&ldo;我们可不能要求伊朗人来要求我们，&rdo;罗斯福用一种随随便便的坦率口气回答，好像他还坐在椭圆形办公室里，而不是在一幢他的每句话几乎肯定都有人窃听的苏联房子里。&ldo;那样就谁也骗不了。我们在这儿只有三天工夫。还是抓住重点好。&rdo;

他微笑着和维克多-亨利握了握手，让他退出。帕格正从那熙熙攘攘的门厅挤出去时，忽然听到一个地道的英国腔调说：&ldo;嗨，那边是亨利上校嘛。&rdo;这声音有点儿像西顿的。他朝四下一望，首先看到了金海军上将，像一根电线杆那么笔直地站着，望着那些攒动的穿军服的俄国人，显然缺乏好感。在他身边，一个穿一身英国皇家空军蓝军服、佩戴着几条勋章标志、晒得微黑的人正在含笑和他打招呼。帕格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过勃纳-沃克了。他记得他从前似乎更高大、更威严一些。这位空军少将站在金的身旁显得很矮小，看上去还有点儿饱经忧患的神气。&ldo;你好啊。&rdo;帕格走近前的时候，他说。&ldo;你们代表团的名单上没有你，对吗？帕米拉说她找过啦，没你的名字。&rdo;

&ldo;亨利，我当你还在莫斯科哩。&rdo;金海军上将用冷淡、严厉的音调说。他和上将难得相遇，可是每次见面时金总使帕格觉得不很自在。他已经很久没想到&ldo;诺思安普敦号&rdo;的事了，可是现在他在一刹那间又想象到他那条起火燃烧的巡洋舰沉下水去，连鼻孔里也幻觉着好像闻到了一股汽油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