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公子有何吩咐?&rdo;
&ldo;……&rdo;
‐‐为什么你的语气神色均可以无起无伏?
抱抱……
腊月初二。
马车晃悠悠走着,我窝在垫子堆里,怀抱了个小小暖炉,将车帘揭了一角,往外看。
冬已仲深,广袤的原野上,成片的枯糙铺到天边,披了层青白冰霜。一丘丘低低的小山,坡度缓缓,起起伏伏,其上树林过半已经落叶,碰到松竹之类,也是绿得暗暗深沉。路边数簇黑褐的枝桠,光秃秃指向天空,在风里微摇,间或挑了几片顽固挂在枝头的残叶,红褐灰黄,衬得老皮更显粗黯。偶尔几只寒鸦,被我们这行人车马惊起,远远飞去,掠过云下,划破了灰蓝天空。
一片肃杀萧条。
&ldo;公子又在吹风了。&rdo;正旁君盘坐在对面,换过一卷竹简,一边问,&ldo;可要再添个手炉?&rdo;
侧背后伸出一只手,穆炎按到帘上,力道轻轻,却坚决,把车帘扣了回去。
&ldo;已经有两个了。&rdo;我松开手,收回目光,道。
&ldo;两个?&rdo;正旁君一时疑惑,从竹简上抬眼看了这边一眼,而后了然,笑,&ldo;不错,一个还大得很。&rdo;低头看了几字,忽而又笑出来,兴味道,&ldo;不错不错,的确不错,公子好打算,这个不烫不凉,不耗炭木不生熏烟,四季温热始终如一,能说会走还知人意……&rdo;
我听着他得越说越不着边际,侧头看看穆炎,却是局促,显然不习惯被人调侃。心下暗笑,虽然觉得他这般模样好玩难得,倒也只得清咳一声打断,生生扭转话题,&ldo;今早过了国界,不知现下往哪里去?&rdo;
&ldo;及晾城。&rdo;正旁君笑意不曾收敛,落在竹简上的目光却顿了一顿。
哎?及晾之约不是幌子一个么?而且,身为使君出使归来第一桩事难道不是回都复命?
&ldo;顺道及晾,而后东去祧都。&rdo;微微一乐,正旁君已经带过了那一瞬的破绽,&ldo;梁国宫廷有八段鱼,我大平国虽无此方,江河湖泊却产鱼甚多,其中尤以及晾为首。八条各色鲜鱼抵那一条,公子可想一尝?&rdo;
从他身上,尚感觉不到为敌之意。
至于算计,谁不是利用谁呢。譬如,我留了穆炎在身边,又哪里能说没有自私。
莫要过份就成。
而后,合作若顺利,相处也会愉快。
&ldo;午晚两餐,一餐一鱼。&rdo;举起左手,我竖起食指中指,而后勾了拇指,切出右手,&ldo;可吃四天。&rdo;点点头,勾唇笑答,&ldo;好。&rdo;
正旁君含笑点头,翻过几排竹简。
&ldo;还是‐‐&rdo;我收手搂了暖炉,&ldo;八种鱼,八种做法,六十四顿,三十二天?&rdo;
正旁君手上一抖,嘴角一抽。
&ldo;不不不,正旁家无田地,亦无薄产,且尚有老父妻室幼子。&rdo;下一刻,对面的男子畅笑,连连摇头,拱拱手,答,&ldo;实乃有心无力,尚请公子见谅。&rdo;
&ldo;一日食炙为鲜,三日食炙为美,日日食炙则欲哭。&rdo;我放下大部分心来,这男子不会太过偏执,很多事也就不用担心,&ldo;正旁君自然以成人美事为上,倒是我糊涂了。&rdo;
看看身旁穆炎。
他眸子深黝,面色平静。
微微一笑。
你我,此番似乎撞了些好运了。
四十三
及晾城乃东平腹地鱼米之乡,繁华,竟胜了梁都好几分。
正平君果然没有食言,进了及晾辖地起,开始吃鱼。在及晾城主府中下榻时,已经尝过好几了。
并非精细绝伦,却新鲜,烹饪得当,厨工老到。难为他出使带的那个酒糟鼻,双下巴的厨子,一个人两只手,竟然能作出风味截然不同的五六种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