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会写信吗?&rdo;草头子问钟山东子。
&ldo;我大字不识。&rdo;钟山东子回答。
&ldo;我们给你家写信。&rdo;草头子语气平和地问,&ldo;送给谁呢?&rdo;
&ldo;给我屋里的(媳妇)。&rdo;钟山东子淌下眼泪,&ldo;叫她快去四平街找我舅哥拆(读栽音)点钱,要不够,把摊煎饼的锅卖了吧,凑钱来赎我。&rdo;
草头子对徐德成说:&ldo;三弟你听清了吧,照他说的写。&rdo;
&ldo;哎!&rdo;徐德成答应。
秧子房掌柜的朝水沟边走去,他的鞭子已成红色,钟山东子的血液粉红色,很鲜艳。
夕阳照在陶奎元家宅院的一面墙上,浅红色和胡子洗鞭子的水差不多,似乎颜色要深一些,也偏红。
陶奎元今天从外边回来早,很少留心院墙上夕阳的颜色,清末年间的老墙,从墙缝中顽强长出的青草蓬蓬勃勃。他心里有一个残忍的假设:将青草从墙上拔下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三个太太的房门都面朝这面墙,陶奎元转身走过去,便可进到某某房里去。他今天有选择的走向大太太的房间。
大太太盘腿大坐在炕上,东北女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土炕上度过的,男人和她炕上睡,孩子炕上生。陶奎元进屋就脱制服,准备在这儿睡觉。她说:&ldo;去吧,今晚到三儿那儿上宿(读朽音)。&rdo;
&ldo;怎么?不是初一?&rdo;陶奎元不解,问:&ldo;今个儿初几?&rdo;
&ldo;八月初一。&rdo;
&ldo;逢一到你房里来,你规定的。&rdo;
&ldo;初一到我房里来睡不假,今儿特殊,你去吧,三儿等你。&rdo;大太太轰赶他,丈夫听出不是发扬风格,陶奎元没有走的意思。
&ldo;你听我说。&rdo;大太太说出原委,&ldo;三儿今晚磕头作揖地求我,让你到他房里去。&rdo;
&ldo;为啥?&rdo;
&ldo;明知故问,想你呗。&rdo;大太太说,三儿年轻,更需要男人,她善解人意,&ldo;谁都在年轻时候过过啊。&rdo;
陶奎元仍迟疑不决。
&ldo;去呀!&rdo;大太太催道,&ldo;别让人家抓心挠肝地等着你。&rdo;
陶奎元重新穿上制服,走出去。
三姨太的房间点着灯,看得出新更换的灯芯和新添的油,比平常明亮了许多。在油灯的时代,灯常常反映出主人的心境,情绪低落的人不会去拨亮灯芯。
三姨太坐在梳妆台前,孤芳自赏自己姣好的面容,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一朵花,一汪水,一颗嫩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