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浮士德式的建筑同时大规模地兴建于一种新的虔诚[大约1000年时的克吕尼改革(cniacrefor)]和一种新思想[1050年图尔的贝朗瑞(berengaroftours)与兰弗朗克(lanfranc)之间就圣餐性质的争论]的第一次浪潮的时期,接着立即进入了雄心勃勃的设计;时常,例如在施派尔(speyer)的情形中,整个社区的人数都不足以装满教堂,还有,时常发现,设计方案也不可能完成。这种建筑的热情的语言也是诗歌的语言。这些诗歌看似与南部的基督教赞美诗和仍为异教徒的北部的《埃达》没有关系,可它们同样暗含有空间上无限的韵律、有节奏的句法和想象。请把《震怒之日》(diesirae)同稍早的《沃卢斯帕》(v&oul;spá)放在一起对照阅读;其中表达了同样坚强的想要克服和打破可见世界的一切阻力的意志。再也没有一种想象的韵律曾像古老北部的韵律那样辐射如此辽阔的空间和距离:
灾祸降临‐‐永恒而长久
男人和女人‐‐皆世间所生
惟我们两个‐‐我和西格尔
相依永不分。
(zuunheilwerden‐‐nochallzulan
&aul;nnerundweiber‐‐zurweltboren
aberwirbeide‐‐bleibenzan
ichundsigurd)
荷马式的六韵步诗体的重音如正午阳光下发出轻柔声响的树叶,是物质的节奏;但是,《史坦柏雷》(stabrei),就像近代物理学的世界图象中的&ldo;势能&rdo;一样,在无尽的虚空中创造了一种强烈的压抑力,就像是高空之巅的黑云压境。在它的摇摆不定的不确定性中,所有的词和物都自行消融了‐‐这是语言的动力学,而不是语言的静力学。同样的情形也表现于《死后重生》(diavitaortesu)一诗的庄严韵律中。这其实也预示了伦勃朗的色彩和贝多芬的器乐:在那里,无穷的孤独感就仿佛是浮士德式的心灵的家。瓦尔哈拉(valhalla)是什么?迁徙时代甚至墨洛温时代的日耳曼人不知道,它是初生的浮士德心灵所想象出来的。毫无疑问,在古典异教徒和阿拉伯基督徒的印象中,它是想象出来的,因为古代的作品和圣书,废墟、马赛克和袖珍画,这些过去文化的崇拜、仪式和教理,已经在各个方面都融入了新的生活。然而,这种瓦尔哈拉是超出一切可感知的现实性、在遥远而朦胧的浮士德式的地区漂浮的某种东西。奥林波斯山是依存于希腊故土的,教父们的伊甸园是宇宙某处的一个神秘的花园,可瓦尔哈拉不在任何地方。它迷失于无限中,它随同它的不和谐的神灵和英雄一起作为孤独的最高象征而出现。西格弗雷德、帕西伐尔、特里斯坦、哈姆雷特、浮士德,是所有文化中最孤独的英雄。读一下沃尔夫拉姆的《帕西伐尔》中内在生命的神奇觉醒。对森林的向往,对神秘的激情的渴望,对难以言喻的遗弃感的渴念‐‐这便是浮士德式的心灵、也只是浮士德式的心灵的一切。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一点。在《浮士德》第一部&ldo;复活节&rdo;一场中,这一动机带着其全部的丰富性重现了:
&ldo;有种不可思议的美妙憧憬,
驱使我去到原野和森林,
千行热泪从我眼中流迸,
我感到一个世界为我新生。&rdo;
这种世界体验,阿波罗式的人或麻葛式的人、荷马或福音书作者,全都一无所知。沃尔夫拉姆诗歌的高潮‐‐在令人惊奇的耶稣受难日的早晨一场中,当那位对上帝和他自己都不甚满意的英雄遇到高贵的加万(gawan),乃决定踏上朝圣之旅前往特维雷曾(tevrezent)的时候‐‐把我们带到了浮士德式的宗教的核心。在这里,人们能感受到圣餐的神秘,即它能把领受圣餐的人同一个神秘的盟会、同唯一能赐予天福的教会联系在一起。在圣杯和圣杯骑士的神话中,人们能感受到德意志北部天主教信仰的内在必然性。与祭献给特定神庙的单个神的古典牺牲相反,在这里,处处且每天都在重复着一种永无尽头的牺牲。这是9~11世纪&ldo;埃达&rdo;时代的浮士德式的观念,它在盎格鲁萨克森的传教士例如温弗雷德(fried)那里就已经有所预示,但只是到那时它才趋于成熟。主教堂以及教堂中施行奇迹的高耸祭坛,便是这一观念在石头中的表现。
为古典心灵再现科斯摩斯的多样的各别实体需要一个相似的万神庙‐‐因此古代的宗教是多神教。单一的世界书卷,不论它被设想为是洞穴还是空间,则要求麻葛的或西方的基督教的独一神。雅典娜或阿波罗可以由一尊塑像来代表,但是,对于我们的情感来说,显而易见且早已如此的是,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的上帝(deity)只能是&ldo;表现&rdo;在一首管风琴赋格曲倾泄而出的旋律中,或是康塔塔和弥撒曲的庄严的行进中。从&ldo;埃达&rdo;中那些丰富多样的形象和同时代的圣徒传说到歌德,我们的神话的发展情形与古典神话的发展情形始终是相反的‐‐在一种情形中,神界的持续分裂在早期帝国时期神灵的数不胜数中达到了顶峰;在另一种情形中,简化的处理导致了18世纪的自然神论。
麻葛式的天界等级制‐‐天使、圣徒、三位一体的位格‐‐在西方假晶现象的领域,已越来越苍白无力,越来越不为人们接受,尽管它得到教会权威的全部力量的支持;甚至魔鬼‐‐哥特式世界戏剧中的伟大的反派角色‐‐也已经从浮士德式的世界感的可能性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路德可能还会对它口诛笔伐,但它早就已经被困惑茫然的新教神学家们默默地打发了。因为孤独的浮士德心灵根本不会同意世界力量的二元性。上帝自身即是大全(all)。大约17世纪末的时候,这种信仰不再局限于图象表现,器乐作为其最后的、唯一的形式语言出现了:我们可以说,天主教信仰之于新教信仰,就如同祭坛的一小块地方之于清唱剧。但是,甚至德意志的神灵和英雄都被这种漠然的冷视和低落的情绪所包围。他们沉浸在音乐和夜色中,因为日光划定了视觉的范围,故而塑造的只是有形之物。夜色隐没了实体,日光隐没了心灵。阿波罗和雅典娜根本没有心灵。南方那透明的、永恒的日光依靠的是奥林波斯山,而阿波罗的时光是正午,其时伟大的潘神(pan)睡着了。但是,瓦尔哈拉是无光的,甚至在&ldo;埃达&rdo;中,我们也能追踪到浮士德的书斋的那种深夜,伦勃朗的蚀刻画所捕捉到的和贝多芬的音色所传达的那种深夜。沃坦(wotan)、巴尔德尔(baldr)、弗里亚(freya)都不具有&ldo;欧几里得式的&rdo;形式。他们如同印度吠陀的神一样,据说不能付诸于&ldo;任何塑像或任何画像一类的东西&rdo;;这种不可能性暗含着承认了一点:即永恒的空间,而非形体的复制‐‐是对他们的降级,是对他们的亵渎,是对他们的否定‐‐才是最高的象征。这是一种被深刻地感受到的动机,而这一动机正是伊斯兰和拜占廷的圣像破坏风暴的基础(需要指出,此二者都是在7世纪),亦是我们新教的北方十分相似的运动的基础。笛卡儿所开创的反欧几里得的空间分析不就是一种圣像破坏吗?古典几何学处理的是一种白天的数的世界,函数理论则是真正的黑夜的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