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在我们的研究该要得出其最后结语的时候,我们必须提一下一个真正浮士德式的理论‐‐&ldo;集合论&rdo;。这是我们的科学的这整个形式世界中最有份量的理论之一。它与较早的数学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它处理的不是单个的数量,而是由所有的、具有这样或那样的特定形态学的相似性的数量(或物体)所构成的集合体,例如所有平方数的集合,或是某一特定类型的所有微分方程式的集合。它把这样的集合想象成一种新的单位,一种新的较高等级的数字,并使其服从于一些新的、迄今很难想象的尺度,例如&ldo;势&rdo;、&ldo;阶&rdo;、&ldo;相等&rdo;、&ldo;可计算性&rdo;等,并基于这些尺度而为其设定了一些定律和运算方法。由此而实现了函数理论的最新扩展。渐渐地,这种函数理论吸收了我们整个的数学,现在,它已利用&ldo;群论&rdo;有关函数特征的原理和集合论的有关变数的价值的原理去处理变量。数学哲学已充分觉察到:对于数字的本质作的这些终极的沉思,正在与对纯逻辑方面的思考熔合起来;并且还讨论到一种逻辑的代数的问题。对几何公设的研究也已成为认识论的一章。
所有这一切所追求的目标,尤其是每一位自然研究者心中视作推动力的东西,即是要实现一种纯粹的数字超越,要完全地、一无遗漏地征服可见的表象,并以一种意象性的语言来取代表象。这种语言是一般人不能领会的,也是感官认知不能达致的‐‐但却是浮士德式的无穷空间的伟大象征赋予了它内在而必然的尊贵地位的语言。这些最终判断的深刻的怀疑主义精神,把我们的文化的心灵重新跟早期哥特式的宗教形式联接起来了。无机的、被认知的、被解析的周围世界,即作为自然与系统的世界,一直在向深处发展,直到它成为函数数字的纯粹领域为止。但是,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数字是每一文化中最原始的象征之一;故而,通向纯粹数字的道路,即是醒觉意识向其自身的秘密的返回,是醒觉意识对其自身的形式的必然性的揭示。目标一旦达成,则萦绕于自然科学周围的庞大的、全无意义的、陈腐的结构便告分崩离析。这一结构毕竟只是&ldo;理性&rdo;的内在结构,是自以为能够克服可见性并由此而抽取真理的文法。但是,在这一结构之下显现的,却又一次是最早期也最深刻的东西,即神话、即时的生成、生命本身。科学越是自以为脱离了人神同形的始源,便越是逃离不了人神同形的表现。它逐步地摆脱了自然图象中多样的人性特征,可到最后却发现,它自以为已尽在掌控之中的纯粹的自然,其实只是纯粹而完整的人性本身。从哥特式的心灵中成长起来的,本是城市的精神,是非宗教的自然科学的他者,这精神终至遮蔽了宗教的世界图象。但是如今,在科学时代的落日斜晖中,在高歌猛进的怀疑主义的兴起中,乌云已经消散,清晨的寂静风景再度出现,格外分明。
浮士德式的智慧所指向的最终课题‐‐虽然它只有在其最兴盛的时刻才能认识到这一课题‐‐就是要把一切的知识都融入一个庞大的形态学的关系系统中。事实上,就意义、形式语言与实体而论,动力学和分析数学,跟罗马风格的装饰、哥特式教堂、基督教-日耳曼的教义以及王朝邦国是同一的。它们言说的是相同的世界感。它们的诞生、它们的衰老,都与浮士德文化相始终,它们使这一文化在有生之世、在空间中上演了一出历史的戏剧。把诸种科学的方面结合为一个整体,将是伟大的对位法艺术的全部标志。无穷的世界空间中的无限微分的音乐‐‐这正是浮士德式的心灵永不止息的深刻的渴望,正如那秩序井然的、雕像般的、欧几里得式的宇宙是古典心灵的最大满足一样。那种结合‐‐浮士德式的理性借用一种逻辑必然性将其阐述为一种动力学的、必然的因果律,进而又把它发展为一种独断的、勤奋的、变革世界的科学‐‐乃是浮士德式的心灵留给未来文化的心灵的伟大遗产,是一种具有无限的超越形式、但继承者很可能会忽视的遗赠。然后,经过这一番挣扎追寻之后,西方科学已精衰力竭,它将返回到它的精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