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小伙伴们在深水潭里戏水。他们潜水的时候喜欢互相躲避,玩假装淹死的游戏。亚当这回玩得可开心了,雷吉潜到水下的时候,他默想雷吉脑袋朝下,直到空气像把刀那样绞着他的肺,才放他上来;雷吉浮出水面,吓得哇哇大哭,不管小伙伴们怎么说都不肯再潜下去了。等亚当把他们一个个都捉弄了一遍,他们才怕了,说水里有怪物,打死也不再下水。
没关系,亚当又找到了别的乐子。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去探查沃辛镇的人都在想些什么。第一个倒霉蛋是修桶匠伊诺克,每晚他跟妻子亲热的时候,亚当都要作弄他一回。昨晚他让他中途不振,今晚又让他折腾了一个钟头都不得消停,最后,早就没了兴致的妻子求他快下来睡觉。哦,修桶匠伊诺克骂了一声娘,由于下身燥热一夜都没睡好。
亚当又找上了养猫的磨坊主太太。昨晚,他唆使她心爱的猫咪挠了她,她是哭着睡着的。今晚,他让她把猫脑袋塞进了磨盘。搁在过去,亚当最喜欢的是猫被磨成肉酱的场面,但如今,他更享受进入磨坊主太太的头脑,聆听她伤心欲绝的惨叫:&ldo;我都干了些什么呀!我对你都干了什么呀!&rdo;
还有雷吉,他最喜欢捉弄的对象。以前不管做什么游戏,他老对别人呼来唤去的。他让雷吉下床,脱掉睡衣,去了妓女玛丽在小河畔的家,站在她家门口玩起自己的下身,最后是她父亲开的门,连踢带骂才把他赶走。
而在亚当内心深处,被他捉弄过的人都变成了一具具尸体,被放到他们家院子里那不断垒高的尸堆上面。
这样够了吗,爸爸?够了吗?
他让烘焙师安恩以为自己胸口爬满了小蜘蛛,直挠得自己血肉模糊。无奈之下,她丈夫只好把她的双手朝后,捆了起来。
够了吗,爸爸?
理发师萨米去了他家的铁匠铺,把剃刀口锉平了。
够了吗?
住上街的韦迪夜里正给宝宝喂奶,孩子突然没了呼吸,她怎么弄都无济于事。
住手。
没了呼吸,怎么弄都‐‐
&ldo;住手。&rdo;
亚当睁开眼,见门口赫然站着父亲,身边的约翰在床上翻了个身。&ldo;什么住手,爸爸?&rdo;亚当问。
&ldo;你的天赋得自詹森,不是拿来干这个的。&rdo;
&ldo;你在说些什么呀。&rdo;上街的孩子又有了呼吸,韦迪长舒一口气,哭了。
&ldo;我没你这个儿子。&rdo;
&ldo;我不过是玩玩,爸爸。&rdo;
&ldo;玩别人的痛苦?你再敢试试,看我不宰了你。我现在就该宰了你。&rdo;以利亚一手拿着打了结的绳子,一手将亚当拽下床,掀起他的睡衣套住头和胳膊,抡起了鞭子。
床上的小约翰喊道:&ldo;爸爸,别打了!爸爸,别打!&rdo;
&ldo;你的心太软了,约翰。&rdo;下了狠手的父亲哼了一句。亚当在父亲手下不停地挣扎,绳子雨点般地落在他的后背、腹部、屁股和头上。最后,他终于做了那件从不敢做的事情‐‐定住了父亲。
以利亚一动不动。
亚当挣脱父亲的手,惊奇地望着他。&ldo;我的本事比你大,&rdo;说着,他顾不上挨揍的伤痛,笑了起来。他从父亲手里夺下绳子,撩起他的睡衣套住头,用绳子抽了一下父亲。
&ldo;别。&rdo;约翰小声说。
&ldo;给你闭嘴,当心我也揍你。&rdo;
&ldo;别打。&rdo;约翰大声说。
亚当抡起绳子,抽了一下父亲的肚子作为回答,以利亚连躲都没躲。&ldo;瞧见了没,约翰?不疼。&rdo;
&ldo;爸爸为什么不动?&rdo;
&ldo;他喜欢。&rdo;他使尽浑身力气,踹了父亲的肚子一脚,他也没吭声。但这一脚让他失去了平衡,以利亚摔了个四仰八叉,软绵绵、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如同那尸堆中的一员。你躺在尸堆上干吗,爸爸?你想陪妈妈烧死吗,你口渴吗?亚当又踢又打又踹,约翰喊道,&ldo;马修叔叔!马修叔叔!&rdo;突然,亚当感觉自己飞过卧室,重重地撞向墙上的皮绑腿。
马修叔叔站在地下室台阶的最上一级。&ldo;穿上衣服。&rdo;马修说。
亚当想把他像以利亚那样定住,却找不到马修叔叔的意识。突然,他觉得自己五内俱焚,他挠着肚皮,想把火放出来;接着又感觉自己的眼睛在熔化,正顺着脸颊往下流,他吓得大叫,想要安回去;他的腿像糖人一样开始碎裂,一点点地坍塌;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脸一片片地落在地上,变干,耳朵、鼻子、嘴唇、牙齿、舌头和眼睛掉在地上,犹如果冻;那两只眼睛正回望他的脸,他看见自己的脸俨然一块被抹平了的皮,嘴像一个大开着的洞;从嘴里忽然又涌出了心,接着是肝,然后是胃和肠子,最后身体成了一个在春风中轻飘飘空荡荡的面粉袋。
他躺在地上,哭着求马修发慈悲,求他原谅,求他将自己的身体恢复原样。
&ldo;亚当,&rdo;约翰在床上小声说,&ldo;你怎么啦?&rdo;
亚当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切都在,和从前一样;他睁开眼睛,能看到自己。&ldo;是我不好,&rdo;他小声说,&ldo;我再也不敢了。&rdo;
以利亚坐在地上,靠着墙号啕大哭。&ldo;马修,&rdo;他哭着说,&ldo;看看我都干了什么?生出了一头什么怪物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