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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第1页）

曹操一愣，心中略有不快。他感到非常奇怪：一个毫无权势的学者，为什么会有如此魅力，令在场的这许多士大夫连他曹操也不顾了，尾随而去，以表敬仰?

他问坐在身边的荀彧。

荀彧笑了笑，回答说：&ldo;其实有资格受到如此尊敬的，天下也唯有邴原一人而已。&rdo;曹操见荀彧避而不答，又道：&ldo;真想不到一介文人的影响力会有如此之大！&rdo;

荀彧乘机说：&ldo;像邴原这样的一代奇人，是士大夫中的瑰宝，主公何不极力礼遇他呢?&rdo;

曹操急忙说：&ldo;那当然，这也正是我一向的心愿啊！&rdo;

从那时，曹操对邴原更是敬礼至极。现在，冲儿之逝让他想到了不久前邴原的女儿之夭折，便想出了这么一个&ldo;阴世婚嫁&rdo;的名堂来。

邴原闻言，知他已因赤壁之败和幼子之伤逝而意气不存，便谏道：&ldo;即便是基于爱心，替夭折的子女作婚嫁之事，都是违悖常伦的；我相信在阴间也不可能有此礼仪。丞相乃非凡之人，岂可做连俗人都不屑为之的非礼事情?丞相曾言道：吾不喜孔子，惟喜其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一语，&lso;不可为&rso;者，当然别有所指。丞相何不闻孔子另有一说：&lso;乐而不淫，哀而不伤&rso;?如果今天我答允了你提出的这番美意，那么，我们之间以礼相持的良好关系就荡然无存了。我斗胆进一言：丞相万勿以一时之胜败和一事之存亡而伤及大雅，乱了方寸。岂不见孙、刘虎踞，眈眈相视?！&rdo;

曹操闻言大悟，知邴原不仅谏止了阴世婚嫁，而且借此讽劝自己因私而忘公，过分计较在赤壁之战上的失得，于是幡然醒转。这一天，他豪兴又发，背手园间，想起自己纵横四海的一生，虽年近甲子，仍有一腔大气欲裂胸而出。

他连踱了几个圈子，猛然驻足，又突地回身，大踏步向中和殿侧的书房行去，口中叫道：&ldo;笔墨侍候！&rdo;

须臾，一首辞气壮阔的诗留在了纸上：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写完，曹操掷笔于地，大笑不绝。邴原、荀攸和陈昱等人闻声赶来，一看之下，几人不由得齐声诵道：&ldo;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rdo;

曹操笑毕，向犹自吟诵不已的众位将士说道：&ldo;天下之势，尚待重谋。今我欲回故里谯县一遭，细思其机。你们，还有于禁，可留此间，着重编组和训练水军。赤壁之败，我北军不善水战，应为一端。&rdo;

第五部分第二十五章曹操盛宴铜雀台（2）

荀攸道：&ldo;如今孙权和刘备因赤壁之战而声威锐长。周瑜踞江陵，程普镇江夏，吕蒙屯浔阳；由荆州至扬州，沿江而过，俱是孙吴势力。丞相或许不知：刚才接到密报，荆州牧刘琦新近病逝，孙权已表奏刘备为荆州牧，将荆州&lso;借&rso;予刘备，又以其妹相嫁，汉上九郡，皆入刘备手中！&rdo;

曹操吃了一惊，随即又摄住心神，缓言道：&ldo;孙、刘互相勾结，但双方均怀异心。刘表的儿子刘琦本是一庸人，不死也难长保其位。孙权拉拢刘备，刘备顺而相应，也是常情。他们想得倒好，欲置我于绝地。但我敢断言，时不在久，他们就会翻脸。哼，荆州，得之而控西川，孙权岂肯真的拱手相让?&rdo;

邴原听完曹操的话，凝眉半晌。少顷，他抬眼注视曹操，一字一句地问道：&ldo;丞相，若刘备果然得诸葛孔明和关、张、赵等人之助，据荆州而取西川，天下形势，会是怎样?&rdo;

曹操一听，顿时心中大恸，顿足道：&ldo;休也!此情势必形成天下三分的局面，我一扫六合、统一天下的大业何存?&rdo;言罢泪如雨下。

众人均是一愣。程昱站前一步，以手执住曹操手臂说：&ldo;不愁。以周瑜之机智，不可能坐视刘备虎踞荆州。刘备与孙权联盟，表面上是在西线上拒抗我等，然实质上是意图收取西川。若我军岸然不动，刘备或要专力灭掉西川的刘璋，周瑜必急阻拦他；到那时，丞相再挥师南征，不愁荆州不入我手中。或者，若我军指日南下，则孙、刘将会暂时不论荆州之得失，联军相抗，似乎于我不利。而我军现下水军训练未成，汉中大势也未定，不如先避其缨，待其互相残杀。而天下三分之说，亦未可定论了。&rdo;

曹操收泪望天，良久，才挥去程昱的手，说：&ldo;你们休得多言。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却一直不及其里。胜败乃兵家之常事，赤壁之败，何能缭绕我心怀至此?冲儿之逝，也不足让我沉思默想一月之长。自我雄霸北方以来，多图南征，为什么以我强盛大军，犹自败于周瑜劣兵之手?北军不习水战，止为一端而已。实则因孙、刘俱是柔中有刚，绝非等闲。邴原之言倒是点醒了我：我其实一直想的正是天下大势的走向，想的是一统中国的大业，心中明知其不可为，而仍为之，只是不忍说出来罢了。所谓&lso;烈士暮年，壮心不已&rso;，即指此。不过现在点明了也好，使我能正面视之。我近日之预感已有更为明确的事实来应合。天下三分，我恐其气数如此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