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皇帝还年轻,有些事的分寸还掌握不好,可在他的兄弟里头,他是最出挑的。熙和,我这些日子常常梦见先帝,你说,他会不会怪我?当年的大皇子,还有五皇子……&rdo;
&ldo;怎能怪您呢。&rdo;熙和又走到太后身后,给她捏着肩膀,&ldo;怪只怪两位皇子皇子福祚不永罢了。&rdo;
日晷已经偏移了,紫禁城又迎来了一个空旷而孤寂的黄昏,太后收回目光,轻声说:&ldo;得空去给五皇子上柱香吧,他母亲死得早,偏偏他自个儿也没个寿元。&rdo;
&ldo;这冷宫里长大的孩子,性子都孤僻,他小时候奴才还亲眼瞧过一次,没娘的孩子,眼睛里都冒着寒气儿,好在一年到头也瞧不到几回,先帝爷不待见,后宫哪个敢给他好脸色,还不是老祖宗宅心仁厚,逢年过节给他些金银,也不至于让他空着肚子过年。&rdo;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ldo;说到底,我还是愧怍他,不单是对他,还对他母亲。这孩子也是,好端端的出了天花,竟没挨过两日,那时候宫里头正乱,到底也没给他好生发送了。&rdo;
熙姑姑又再劝了几次,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提了。
日头西斜,明珠从四库馆回到自己原本的住处。掖庭像是个漆黑的怪兽,长着血淋淋的嘴,好像要把她拆穿入腹。明珠性子安静,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突然在想,也不知严大人此刻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出来,明珠自己都是一愣,严鹤臣不在宫里头,她心里便七上八下地悬着,也不能落在实处。今日在太后那里,她不是没听出太后的弦外之音,太后传她过去的深意,她也并非全然不知。
出了万福宫,只觉得背上全是冷汗。
这种感觉就像是独自一个人,过独木桥一样,前头是乌漆墨黑的一片,没人帮得了她,全都靠她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把严鹤臣当作依靠了。这种感觉不大对,明珠私心里觉得,和他这样的人过从甚密,无异于与虎谋皮。可却又觉得退无可退。
郑贵人身边的宫女名叫紫苏,吊梢眉,丹凤眼,她叫过内务府的一个小黄门,淡淡问:&ldo;你这手里的东西是要往哪送?&rdo;
小黄门给她打了个千儿:&ldo;主子爷的吩咐,春寒料峭,要给四库馆里头送些银炭。&rdo;
紫苏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塞到那小黄门手里:&ldo;天儿冷,四库馆里用得上银炭,咱们做奴才的还是要自个儿疼自个儿,这点钱给公公喝茶了。&rdo;
小黄门迟疑着问:&ldo;无功不受禄,姐姐这是做什么。&rdo;
紫苏手里拿着一个帕子,里头裹着什么东西:&ldo;把这个埋到四库馆的树根底下,后头就没你的事了,好生拿你的银子就行了。&rdo;
第25章
二月初三这日一大早,阖宫的妃嫔依礼该由槿嫔带着,向太后晨昏定省。
众妃嫔一大早都在槿嫔的宫里头等着,却独不见郑贵人。
&ldo;娘娘恕罪,我们小主今儿一早上身子就不爽快,特叫我来告罪。&rdo;紫苏说话的语速很快,像是竹筒倒豆子。
槿嫔一愣:&ldo;郑贵人年轻,向来身子强健,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找太医瞧过没有?&rdo;
&ldo;哪能不请呢,只是张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给了拟了方子,说是体虚,我家小主如今整个人昏沉沉的,像是撞邪了一样。&rdo;
&ldo;胡闹!&rdo;槿嫔冷下脸来,&ldo;早就说宫中不许说这些个怪力乱神的话,你也是老人儿了,怎么这点子规矩都忘光了?&rdo;
紫苏忙跪下:&ldo;奴才怎么敢胡说呢,只是小主身子向来好,突然就这样……奴才是没法子呀。&rdo;
槿嫔给身边的宫女含春一个眼色:&ldo;你去看看郑贵人,若是当真不对劲儿,咱们确实要好好查查,是不是宫里头有人装神弄鬼。&rdo;
福熙阁里的空气凝结成了冰,含春立在当中一五一十道:&ldo;郑小主确实不像是生病,面色如常,偏神志不清,满嘴胡话。&rdo;
槿嫔嗯了声,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她看着紫苏:&ldo;这两日你们小主都遇到了什么人,可是发生了什么口角,你细细想想。&rdo;
紫苏垂下眼:&ldo;娘娘是知道的,我家小主入宫时日短,向来不与人交恶,也没有仇家。只昨日晚些时候,从御花园回来,经过四库馆,小主由明珠姑娘引着,去寻了两本书,没让奴才跟进去。&rdo;
天色尚早,清清冷冷的白日挂在紫禁城里尚且杳无春意的树梢上。严恪把手中的托盘递给明珠:&ldo;这是干爹让人给姑娘制的两件新衣,按照姑娘的码数做的,肯定是没错的。&rdo;
明珠含笑着接过:&ldo;不年不节的,怎么做上了新衣服?&rdo;
&ldo;这不是盼着明珠姐姐整饬容装,以悦圣心嘛。&rdo;这两个词绕口,严恪说得笑嘻嘻的。明珠微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ldo;替我谢过严大人。&rdo;
严恪嗯了声又问:&ldo;这几日,姑娘可见了什么人?&rdo;
&ldo;昨日下午给太后送了本书过去,而后又遇上了郑贵人,她最近想学些个声律启蒙,让我帮她找找书看。四库馆没有这些个书,我们在里头找了一会儿,到底是不了了之了。&rdo;